第三十五章 移任潭州,柳永继续漂泊
公元1044年,宋仁宗庆历四年,柳永六十一岁
这年春天,柳永游览浣花溪,并作了一首《一寸金》送给蒋堂,浣溪沙历史得名源自杜甫的那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因为当年杜甫正是再浣溪沙创作的这首千古名诗,而此时柳永游览浣溪沙,同样为成都和浣溪沙留下了一首佳作。
北宋的成都,蚕桑业发展非常成熟,文化气息也非常浓厚,各处都有供人们唱歌跳舞的地方,春天人们穿着漂亮的衣服,梳妆打扮,到浣溪沙这个风景如画的地方游玩。此时的成都,也因为蒋堂兴建学校而越发的政通人和。
《一寸金(小石调)》
井络天开,剑岭云横控西夏。地胜异、锦里风流,蚕市繁华,簇簇歌台舞榭。雅俗多游赏,轻裘俊、靓妆艳冶。当春昼,摸石江边,浣花溪畔景如画。
梦应三刀,桥名万里,中和政多暇。仗汉节、揽辔澄清。高掩武侯勋业,文翁风化。台鼎须贤久,方镇静、又思命驾。空遗爱,两蜀三川,异日成嘉话。
“梦应三刀”:指王浚三刀之梦的典故,《晋书·王浚传》:“浚夜梦悬三刀于卧屋梁上,须臾又益一刀,浚惊觉,意甚恶之。主簿李毅再拜贺曰:‘三刀为州字,又益一刀,明府其临益州乎!’隐喻蒋堂官运亨通。
没过多久,柳永由太常博士转为屯田员外郎,官阶再升一等,有的读者可能会有疑惑了,柳永现在不是益州通判吗,怎么又是太常博士了呢?其实这跟宋朝的官制有关,当时把官分成了阶官和职事官,阶官有名衔而无职事,只作为俸禄、升迁的依据,称为寄禄官,也就是说柳永现在是太常博士的官阶,干的是通判的事务,就是这么个意思,所以大家不要误会。
官阶虽升,但柳永的职位仍旧没有变化,往往按照惯例,升为屯田员外郎已经有资格客户作太守了,但对柳永而言就好像是与仕途晋升之路隔绝了一样,一直没有得到晋升的消息,反倒是在各州县之间来回调任。
这一年秋天,柳永又收到朝廷调令,将他安排到湖南潭州任判官,柳永便不得不再次启程前往湖南,前半生漂泊,而如今年过花甲仍不免四处漂泊,这对于此时的柳永来讲,是颇为难受的,而且这朝廷也是,就因为柳永当时一首词便遭到贬谪,即便如此又何必这样来回折腾这已经年过60的老头呢,苏州、益州如今又到潭州,这山水迢迢,柳永怎能忍受路途的艰辛啊。
在乘船去往湖南经过巫山的时候,看到周边秋光萧瑟,草树凋零,自己又要到湖南作异乡客,不免怀念起故人,但此时的两个人相距千里之外,也只能够独自承受这种相思之苦了,即便是自己把这种相思写的再生动,也没有人能够将其传达给自己思念的人,此情此景都写入了这首《卜算子慢》当中。
《卜算子慢》
江枫渐老,汀蕙半凋,满目败红衰翠。楚客登临,正是暮秋天气。引疏砧、断续残阳里。对晚景、伤怀念远,新愁旧恨相继。
脉脉人千里。念两处风情,万重烟水。雨歇天高,望断翠峰十二。尽无言、谁会凭高意。纵写得、离肠万种,奈归云谁寄。
江枫:江边枫树
汀蕙:沙汀上的葱草
疏砧:稀疏继续的捣衣声。砧,捣衣石。
再往前行,出了三峡便是湖北秭归县界了,偏偏这秭归县正是宋玉故里,自古以来人们都喜欢用“宋玉悲凉”来表达秋天萧索的景象,常怀悲愤之情的柳永,到这里看到眼前景象,又想起宋玉之时,又怎么能无动于衷呢,因此柳永便作了这首《雪梅香》。
《雪梅香》
景萧索,危楼独立面晴空。动悲秋情绪,当时宋玉应同。渔市孤烟袅寒碧,水村残叶舞愁红。楚天阔,浪浸斜阳,千里溶溶。
临风。想佳丽,别后愁颜,镇敛眉峰。可惜当年,顿乖雨迹云踪。雅态妍姿正欢洽,落花流水忽西东。无憀恨、相思意,尽分付征鸿。
柳词有一特点,凡是抒情叙感之词,大多都是用非常通俗的言语表达出来,因此里面很少有晦涩难懂的词语,而那些歌功颂德的谄媚之词,则多是用各种典故,读起来相当费劲,而且柳词最终盛为流传的恰恰就是这种以普通言语表达最真实情感的作品。
这首《雪梅香》中就是用最通俗的语言表达的最真实的情感,内容基本没有什么晦涩难懂的词汇,“宋玉”是我国战国时期的辞赋家,屈原的弟子,他在《九辩》中有句“悲哉,秋之为气也”,后人便常将悲秋与宋玉联系在一起,出身寒微,在仕途上久不得志,也是中国古代十大美男子之一,或许也正因为此,柳永才会对他有更深的同感吧;“镇敛眉峰”形容眉头紧缩的样子;“雨迹云踪”指男女欢爱之事。
这首词上片写的是作者看到眼前一片萧瑟景象,顿时升起了宋玉悲秋的伤感,渔市零落,残叶飘零,楚地一望无际,夕阳沉浸在江水之中,波涛翻滚。
下片中柳永由景入情,想起了远在汴京的佳人,可能是自己对妻妾,也可能是秦楼楚馆当中的红颜知己们,和她们离别很久了,想必她们也应愁容满面,眉头紧锁吧。当初两个人一起享受的美好只管,只可惜我们匆匆话别,如今天各一方,无限的怀念之情萦绕在心头,只能寄托与远行的大雁传递我的相思之情了。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旅途奔波,柳永终于在这年冬天到达湖南潭州,此时的潭州太守名为刘沆,子冲之,天圣八年进士,比柳永得中要早,而且对柳永的词名也非常敬佩,同时对柳永的仕途遭遇也很同情,因此柳永在潭州期间,倒是没少得到刘沆的照顾。
在潭州任职的这段时间,柳永可以约上好友游览周遭的山水,而他内心当中难道不早就厌倦了这种四处宦游的生涯吗,对他而言自己亟需要一个转机,可以再次更改自己的命运,哪怕是可以不在四处漂泊也好啊,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机会柳永是否能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