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积尸草木腥,流血川原丹(2)
李成栋坐于中军帐中,不断接到捷报,不由得沾沾自喜地感叹道:“吾早就断言,些许乡勇,不过流民草寇而已,不足虑也。”
李成栋瞥了一眼身旁的养子李元胤,见其神情郁郁,殊为不乐,便道:“胤儿何事忧心?”李元胤闻言,强颜欢笑道:“儿子本为父亲忧心,担忧此间乡勇会阻挠父亲平定嘉定之大计。然父亲神勇无双,用兵如神,平定嘉定,指日可待矣。”
听毕李元胤的话,李成栋脑中突然忆起了赵青娘的话,同样是夸赞自己神勇,用兵如神,不知为何,李成栋此刻再次听到此般恭维,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正当此时,忽有兵勇来报:“将……将军,二……二爷他……他……”“快说!他怎地了?”“他……阵亡了!”“甚么?”
听闻此事,不仅李成栋,李元胤亦是一惊。兵勇口中的二爷,即是李成栋的弟弟李成楹,李元胤素知父亲李成栋对自己的这个叔叔殊为宠爱,俗言道长兄如父,父亲对自己这个叔叔的关怀爱护,不亚于己。李成栋未及束发之年便出外闯荡江湖,唯独挂念家中这名幼弟。李成栋随高杰归降明廷后,本以为从此即可安定下来,建功立业,一展宏图,便将幼弟李成楹接至军中。弘光朝覆亡,李成栋被迫归降清廷,如今又一路南下,成为清廷统一江南的马前卒。谁想嘉定乡兵义勇,竟在伏击中击杀了李成楹。
李成栋悲愤不已,想不到弟弟跟随自己不仅一天真正意义上的荣华富贵没有享到,还惨遭戕害意外殒命。但见李成栋仰天长啸,双目中瞬间充斥血色,半晌,方从嘴角挤出一个字:“杀!”
李成栋随即亲自率领全部人马进攻城北的娄塘桥,由于大部分乡兵都聚集在此地,导致上万人陷于敌手。
看到这些杀弟仇人,李成栋愤恨不已,立刻下令立刻将其全部围剿歼杀。得到命令,清军杀心顿起,攻势迅猛。但乡兵中有一青衣少年,身形矫捷,剑法精妙,在围攻的清军中左冲右突,半柱香的功夫便击杀了数名清兵。本已绝望的乡兵们见状,斗志复燃,在其带领下面对清军的围攻展开反攻,清军一时间不仅难以将其全数剿灭,更有被突围之势。
李成栋见势又急又怒,提剑杀入阵中,拟亲手解决掉这名武艺高强的乡兵。李元胤对养父的夸赞确非奉承之辞,李成栋的确神勇无双,其纵马跃入阵中,一剑便挑掉了那少年手中之剑。李成栋本以为再一剑便可搠穿那少年心腹,谁料那少年不仅剑法精绝,拳法亦是了得,失了佩剑后,他也并不慌张,一拳击向李成栋胯下坐骑。那宝马受惊,一声嘶鸣,便将李成栋撂下马来。
李成栋果然不愧身经百战,一个鹞子翻身便在地上站定,稳住了身形,旋即挥剑直挑那少年头颅。对方亦非善类,侧身一闪,便将来剑避过,然其在武功上毕竟是输了李成栋一筹,闪避之间,头上束发之巾已被李成栋挑落。
对方头巾掉落后,李成栋忽地有些恍恍然,然而容不得李成栋细想,对方已夺过身旁一名清兵的佩剑,直朝李成栋刺来。由于一瞬间的恍然,李成栋已慢了对方一着,再提剑防御已来不及,然而对方这般仗剑直挑,亦是门户大开,李成栋此时若是不顾己身安危,大可挥剑将其击杀。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对方身陷重围,自然希望玉石俱焚,但李成栋却并不想死。
李成栋挥剑格挡,噔噔噔后退三步,避开对方凶猛的攻势。此时身旁的李元胤和亲兵们见李成栋遭遇险境,纷纷来救,对方以一敌众,应接不暇,便无力再追击李成栋。
李成栋退出战阵,远远观瞧,忽地顿悟,立时号令道:“且慢!不要伤他性命,将其生擒至我处!”亲兵们接令,虽不知缘由,却只得照做。然那人愈战愈勇,而李成栋的亲兵们因得了李成栋的号令,不免在打斗时有些顾忌,一时间竟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