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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巡视盐场

大明党首 连城爵 3833 2024-07-06 15:34

  陈梁煮海盐的地方叫做青泥洼,此地大概就是后世海滨城市大连的市区,不过此时的这里还未开发,只有海边的盐场住着三十多户盐民,在盐场往西不到四里地,有一座叫做沙河墩的墩堡,堡内住着八名墩军。过往,陈梁都是让这些墩军监督当地的盐民们煮海盐。

  在前往盐场的路上,陈铮似乎明白了大连这座城市为何到二十世纪初才建立起来,这地方属于丘陵地形,几乎每隔一二百米便能见到一个陡坡,在运输工具主要依靠骡马的古代,要想在此地建城,运输物资便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陈铮一行人骑着马连爬了数个陡坡,终于遥望到了一片平坦的银色滩涂地,众人立时跃马飞奔,盏茶左右的工夫,便疾驰到了海边。

  正在海边监督盐民们煮盐的墩军见了飞奔而来的十余骑,起初还以为是贩私盐的事情走漏了风声,直到他们看见了罗勇,这才安下心来。

  墩甲长王通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兵油子,他一见了罗勇立时笑眯眯的上前,道:“罗千户,今日还不是取盐的日子,您怎么突然来了。”

  罗勇道:“陈大人想来找个人,并顺便巡查一下盐场。”

  王通看了一眼马上的陈铮,便猜到了他是袭替陈梁的新任旅顺千户,立时道:“千户大人远道而来,不如让卑职先备些简单酒菜,吃了之后再去盐场巡视吧。”

  陈铮看着他那一脸谄媚的笑,心里就生出一些厌恶感,“不必了,我现在就去盐场!”他说着翻身下马带着一众部下朝远处的一座村落走去,王通也只得硬着头皮为陈铮引路。

  一行人在沙滩上走了约有二、三百米,便看到前方村落中伫立着一排简陋的木屋,每一间木屋里头都摆放着一口大锅,几名妇人和小孩子正守在大锅旁,不断地往灶里添柴火,至于男丁们则忙着在沙滩上分割出的一块块方形盐地中提取卤水。

  陈铮一边走一边询问起王通这煮盐的方法,原来这个时代的煮海盐又被称为煎盐,通常的步骤都是先在海边建筑围堤开辟盐场,盐民们在盐场中刮取咸土,这样一来便能使土质疏松,易于吸收海潮的盐分。

  接着盐民们再用刮取的咸土建了一个简易的储水蒸发池,这蒸发池被是卤井。盐民将漫入盐地的潮水引流至卤井中,得到的便是卤水。最后再将卤水倒入大锅中煎煮便可成盐。

  陈铮听着王通的介绍,目光扫向那些正在忙碌的渔民,却发现他们个个衣衫褴褛,瘦弱不堪。见了这副情景,他眉头微微一皱,向身旁的罗勇低声问道:“罗叔,这些渔民帮我爹煮盐,可有月钱领?”

  罗勇摇摇头,道:“这些人要了银子也没地方花,过去你爹只管他们的食宿,每人每月有两斗精米。”

  陈铮听了不禁摇首一叹,道:“你看这里的壮年男子个个瘦弱,哪里像能吃饱的样子?”他说着转向了王通问道:“每月运来的米粮你都按时发给他们了么?”

  “小人都发了,大人若不信可随便找个人问问。”王通说道。

  陈铮拉了一个走近眼前的男丁,问道:“我问你,你每月可领到了两斗精米?”

  那渔民见了陈铮,脸上明显带着些惧意,讷讷的点点头,便急着走开去干活。

  陈铮见状心下存疑,正想再找人问时,忽然听到数步之外的一间棚子里头传出了一阵吟诗声。

  “煮海之民何所营,妇无蚕织夫无耕。衣食之源太寥落,牢盆煮就汝输征。年年春夏潮盈浦,潮退刮泥成岛屿……”

  “大人,这吟诗的就是那举人,他叫刘敬堂!”罗勇提醒道。

  “这穷措大又在这里胡言乱语!扰了大人的兴致!”王通恨恨的骂道。

  “没事的,他便是我要找的人!”陈铮说着独自走向几步外的一座棚子。

  棚子里安置了一口大锅,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正蹲在灶边一边吟诗一边添柴火,他看到陈铮来了后,却也没搭理,而是继续吟唱道:“煮海之民何苦辛,安得母富子不贫……”

  待他将这首诗吟完之后,陈铮才道:“世人读柳三变,只知杨柳岸,晓风残月,又有几人晓得他曾写过这首《煮海盐歌》呢?”

  刘举人听了这话,缓缓抬起头打量了陈铮一番,道:“阁下也是读书人?”

  “再下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

  “一位武人能知柳永的这首《煮海盐歌》,怕也不是寻常之辈,我见阁下这副气势,想必是旅顺城里的新千户吧?”刘举人说着缓缓地站了起来,一对豆大的小眼睛在陈铮身上转来转去。

  此刻,陈铮同样也在观察他,这刘举人四十多岁,虽然落魄,但举手投足间仍带着几分读书人的傲气。“我就是旅顺千户陈铮,先生想必是刘举人吧?”

  刘敬堂听了捋了捋胡须,自嘲地笑道:“我不过是个被革了功名的罪民罢了!”他说这话时语气中明显带着几分辛酸气。

  陈铮见状也不再和他兜圈子,直接道:“本官今日前来,是想请先生回旅顺城里教书,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这落魄的举人一听,脸上顿时露出了喜色,他赶忙客气的应道:“推行教化,这本就是我们读书人应该做的,只是……”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脸上带着些许的犹豫之色。

  陈铮猜想这刘敬堂想必是想问饷钱的事情,可又不好意思开口,他便直接道:“先生既愿意来教书,本官也不会亏待你,每月会有五两银子的饷钱!”

  刘敬堂一听,脸上立时泛起了红光,不住的向陈铮道谢。

  陈铮摆摆手道:“先生不必客气,这钱是先生该拿的!不过咱们得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必须按照我指定的内容授课!”

  刘敬堂听了这话,脸上顿时抹过一丝傲气,“大人是想让我讲四书五经吧?哼哼,程朱伪学这类东西我是不屑于讲的,大人另请高明吧!”他说着蹲下身子继续烧柴火。

  陈铮见了不禁觉得好笑,当即道:“先生误会了,我知道先生是泰州学派,又岂会让你教程朱伪学呢?”

  “那大人想让小人教什么呢?”刘敬堂疑惑的问道。

  “这个一时说不完,你随我去了旅顺自然就会知道!”

  刘敬堂沉吟了片刻,道:“好,我就随你去旅顺看看,可你指定教授的内容若不合我意,无论多少银子我也不教!”

  陈铮微微一笑,道:“好,就依先生之言!先生可要收拾下行囊?”

  “不必了,我迥然一身,别无他物!”刘敬堂道。

  陈铮见他爽快,心下又想起这里盐民的贫苦,不禁向他问道:“我还有一事想请教先生,先生可知这里的盐民每月是否领到了两斗精米?”

  刘敬堂听了此话,冷笑一声,道:“大人想必还不知道这盐场的墩军们平日是如何欺压盐民的吧?”

  陈铮闻言,眉头一皱,方才他见到那些衣衫褴褛、瘦弱不堪的盐民时,就觉得这件事不对劲,此刻听这刘举人提起来,忙详细的追问起来。

  刘敬堂将平日盐场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向陈铮道来,陈铮这才得知原来过去每月发下的精米都被墩军们私吞,盐场的盐民们都拿到手都是些糙米,他们经常饿着肚子干活,而这些墩军们还时常用鞭子拷打他们!

  刘举人说着撸起了袖子,只见他的胳膊上竟也是伤痕累累,陈铮面色顿时一变,“这些墩军都该死!”

  刘敬堂方才见陈铮文质彬彬,可突然间神色中却涌出杀气,不禁吓了一跳,这也让他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了新的估量。

  陈铮带着刘举人出了棚子,冷眼看着在外等候的王通,道:“吩咐下去,先让盐民们把手中的活都停一下,把众人召集起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王通愣了愣,立时吩咐手下的墩军去召集盐民,这时,陈铮又叫来两名亲卫,让他们骑马去一趟附近的沙河墩。

  一刻钟后,近百位盐民便聚集到了村口,陈铮看着这些人饥肠辘辘的样子,心中的怒气更盛。

  “我乃旅顺城的千户陈铮,今日特意来此巡查这盐场,你们平日里受了什么委屈,尽可以与我说!”

  这些盐民们互相看了看,目光中都露出几分忌惮,陈铮见了笑着道:“你们不必忌惮任何人,有我在此,你们尽管说实话,过去每个月分下来的精米,你们真的都拿到手了么?”

  此话一出,人群中的王通顿时面色惨白,另外几名墩军的脸色也非常难堪,盐民们面面相觑,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位青壮少年,一脸怒气的指着墩军们道:“俺们每月的口粮都被他们私吞了。”

  有一个人带头,剩下的人立时也都跟着吆喝起来。

  “大人,这些刁民冤枉我们啊!”王通等人见状立时跪地喊冤。

  就在这个时候,陈铮派去墩堡的那几名亲卫回来了,只见他们每人的马上都带着一只口袋,王通等人见了那口袋,顿时吓丢了魂。

  陈铮打开了布袋,伸手掏了一把,里面装的竟然都是精米。

  “王通,这些精米是如何来的?”陈铮冷声问道。

  王通见状,算是彻底的丢了魂,立刻跪地求饶道:“大人饶命,都是小人一时贪心,才私吞了渔民们的精米。”其余的墩军们见状,也纷纷下跪求饶。

  陈铮见了,冷笑一声,道:“你既然知罪,那总该有个惩罚,听说平日里你喜欢抽鞭子,今日你也尝尝这个滋味吧,说吧你觉得你应该挨多少鞭子?”

  “小人……小人不知,望大人手下留情。”王通吓得浑身发抖。

  陈铮冷笑一声,道:“你既然不说,那我便说一个公平的惩罚办法!我们就来点一点你一共贪了多少粒米,每贪一粒,就打一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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