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兄弟,你怎么了?”
陆俭走回院子的时候,大家都还在等他,见到他脸色难看,朱冲好奇的问道。
看了看众人,陆俭叹息一声,在石凳子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明天走不了了。”
他说道。
一听这话,众人都面露疑惑。
“为什么?”
陆俭把先前的事情说了出来:
“杨大人任命我为治水副使,让我协助他治理河道。”
“什么?”
众人闻言大惊。
“你当官儿了?”袁红绣面露惊喜。
“什么官儿,就是个临时差遣。”陆俭解释道。
“这是好事啊!”
反应过来,朱冲也满脸高兴。
“就算是临时差遣,那也是个官儿!陆兄弟,想不到你这么有本事!”
朱冲上下打量着陆俭,像是要重新认识他一番似的。
“俭儿,你说的是真的?”
陆淑婉看着儿子,神色有些难以置信。
“娘,这种事情我怎么会骗你们呢,当然是真的。”
陆俭道。
见儿子点头,陆淑婉却没有像袁红绣和朱冲一样面露高兴,反而一脸担忧。
“你.......你哪里懂什么治水的事情,杨大人任命你为治水副使,万一........万一你治理不好怎么办?”
陆淑婉和儿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儿子有什么本事,她自认很清楚,可不记得陆俭懂什么治水的方法,她担心陆俭只是随口说了几句,并没有真材实料。
如今被任命为治水副使,万一治理不好,轻则坐牢,重则可是要杀头的!
明白母亲的担忧,陆俭解释道:
“娘,我以前看过几本杂书,对治理河道的知识,还是懂一些的。”
说完又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只是如此一来,我们明天就走不了了,我担心会有什么危险。”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袁红绣跳出来。
“之前咱们都是平头百姓,那些贪官想对付咱们很容易,可现在你是官儿了,治水副使啊,他们应该不会明目张胆的对付咱们吧?”
朱冲点头,认为袁红绣的话有道理。
连袁红绣都能想到的事情,陆俭当然也能想到。
“虽然不敢明目张胆,但谁知道他们暗地里会不会搞什么小动作呢?”
陆俭说出自己的担忧。
“是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许叔微附和陆俭的话。
“应该不会。”朱冲摇了摇头。
“徐州官员已经解释清楚那张货单,咱们对他们没威胁了,应该不会赶尽杀绝的,毕竟现在蔡杨两位大人都在徐州城,就算是搞小动作,也是有风险的。”
朱冲说道。
“话虽如此,但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陆俭还是有些担心。
“那还能怎么样?难道什么都不管不顾,明天起床直接跑?你现在的身份杨大人会让你跑么?”
袁红绣觉得陆俭太悲观了。
陆俭当然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杨时是不会让他走的。
“你现在是治水副使,咱们当下的情况,已经比之前要好得多了,他们不一定敢对付咱们,你别太担心。”
朱冲拍了拍陆俭的肩膀,安慰道。
陆俭微微点头,表示同意朱冲的话。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只希望他们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杨大人先前说了,我们可以一直住在驿馆里。
和两位大人同住,还是比较安全的。我协助杨大人治水的这段时间,大家尽量不要外出,以免有什么危险。”
思虑半晌,陆俭说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眼下的情形,只能这样走一步看一步。
众人听了,皆是点头,又说了些话,看到月上中天后,才各自去睡觉。
而此时,徐州府衙,任仲秋的书房内还烛火通明。
“这两天先别去管他们,蔡卞和杨时带来的人手都不少,要是闹出动静,不好收场。”
任仲秋对韩令言说道。
“大人,可万一他们要找咱们的麻烦呢?”
韩令言问。
任仲秋摇了摇头:“不会,他们不敢。”
“大人为何如此肯定?”韩令言面露疑惑。
任仲秋笑了笑:
“先前他们被咱们的人追得那么狠,可遇到杨时和蔡卞的队伍后,都没把货单拿出来,可见他们很谨慎。
现在那张货单已然无用,他们又没有别的证据,怎么敢主动找咱们的麻烦呢?”
听了这话,韩令言顿时醒悟。
“大人所言极是,那这段时间,就先饶过他们。”
任仲秋点头之后,看向下邳知县纪庄。
“吩咐你的话,都记下来了么?”
纪庄赶忙拱手:“回大人,下官都记下了。”
“明天的议事,蔡卞若是问你,就这么说,可千万不能说漏了!”任仲秋道。
“大人放心,不会漏的。”
“还有!”任仲秋又道:
“明日说话的时候,不要畏畏缩缩的,拿点底气出来,别一看就像做了亏心事一样!”
看着纪庄一副猥琐小人的模样,任仲秋就来气,故此特别吩咐道。
“额........”纪庄闻言一愣,有些尴尬,但还是急忙点头:“大人说的是,下官定会谨记。”
..............
第二天一大早,晨雾都还未散去,杨季研便来叫陆俭。
和杨时一起用过早饭之后,他们来到了徐州府衙。
任仲秋和徐州各官员都已到齐,蔡卞也到了,陆俭等人来的时候,他们正在交谈着什么。
“杨大人!”
看到杨时走进来,任仲秋赶忙起身行礼,不过当他眼睛扫到陆俭的时候,里面分明闪过三分讶色。
他不明白,这个小子怎么能跟在杨时身边。
虽然惊讶,但他并没表现出来,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让诸位大人久等了!”
与众人叙礼之后,杨时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陆俭则是站在他身边。
“今日之议,首谈治水一事,杨大人乃是治水使,这洪水该怎么治,就由你来说吧。”
蔡卞对杨时道。
杨时当即笑了笑:“说来惭愧,本官虽是治水使,但对黄河洪水之运理的理解还不及一个少年,这洪水该怎么治,有人比本官清楚。”
说完,杨时看向陆俭:“你来说吧。”
众官员听了杨时的话,皆是面露诧异之色,这才注意到和他一起进来的陆俭。
任仲秋和韩令言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都很惊讶。
得到杨时的授意,陆俭从他背后站了出来。
“小子陆俭,见过各位大人!”
他先是给众人行了一礼,然后道:
“今年下邳洪水虽然突兀,但实际上,隐患在往年就已显现出来。”
陆俭先总结了一句。
“泗水与黄河相邻,因地势原因,往年只要黄河发大水,必然流入泗水河中,黄河水浊,众所周知,若有一斗,则沙占其六。
因黄河浊水常年流入泗水之中,其中泥沙便淤积在泗水河底,久而久之,淤沙过多,泗水河道就被抬高,河道抬高之后,一遇大水,就有漫过两岸,淹没四野的危险。
此次洪水之所以形成,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此,所以,小子认为,要治洪水,必须先治河道。”
陆俭的话说出来,众人都觉有理。
“那么河道该怎么治呢?”
蔡卞昨日就听过陆俭的高论,但没听完,所以此刻甚是好奇。
陆俭拱了拱手,也不卖关子,当即便将昨晚与杨时谈论的束水冲沙法给说了出来。
在场官员听完之后,反应几乎和昨晚上的杨时一样。
拍案叫绝!
“好一个束水冲沙法!简直绝妙!”
蔡卞抚着胡须,满脸钦佩,众人也纷纷称赞。
就连任仲秋心里,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不禁高看了陆俭一眼。
“束水冲沙法要实施,过程有些繁琐,如今首要的,便是要将泗水下游被堵塞的河道挖通,将洪水疏导出去,然后才能束水。”
陆俭话音落下,杨时便对蔡卞开口:
“疏通河道一事,需要征调驻扎在徐州的厢军,此事还望蔡大人鼎力相助!”
宋朝厢军主要负责地方上的力役,由知州调动,但此处蔡卞官职最高,并且他又是京西路转运使,也可调动徐州厢军,所以杨时直接向他请示。
“本官本就有协助杨大人治水的职责,何况这又是利国利民之事,自该大力支持!”
蔡卞同意杨时征调厢军,当即便准备下令。
不过这时,任仲秋忽然发声:
“两位大人,疏通河道一事,恐怕不行。”
杨时和蔡卞闻言都是一愣。
“为何?”蔡卞问道。
任仲秋急忙解释。
“回大人,泗水河道之所以被堵,是因为花山坝一截有山体垮塌,阻住了洪水,洪水无处可流,此时已经形成了一个十数里的湖泊。”
听到这话,杨时和蔡卞都吃了一惊,陆俭也微微惊讶,他明白,任仲秋说的,就是后世所称的堰塞湖。
“洪水无处可流,既已形成了湖泊,那不是更该疏通河道么?”
蔡卞道。
“不。”杨时当即摇头。
“蔡大人有所不知,这种湖泊的形成,隐患极大,河道若是贸然疏通,湖水猛然泄出,必会淹没下游地区。”
杨时毕竟是工部侍郎,对堰塞湖的危害还是知道一些的。
“下官就是担心这个。”
听杨时解释完,任仲秋附和道。
蔡卞听后,眉头当即皱了起来,沉吟片刻,他将目光看向坐在远处的纪庄,问道:
“纪大人先前说,下邳的防洪堤坝就修在花山坝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