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送走了韩知县,那些公差得了命令,很快押着徐家的仆役把柳湾村该得的粮食装上牛车。那些看着血糊糊的汉子也被抬上了后,车队便直奔柳湾村。
按照刘多宝的说法,他被白莲教掳进徐家后多亏曹祥相助才得脱身。曹祥后来又揭发徐家勾结白莲教有功,张老实趁机作保,韩知县便被允许曹祥回家。
此时曹祥坐在牛车上,仍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做梦一样。那个对他来说如庞然大物一般的徐家就这么完蛋了?
在又一次确定自己真的不是做梦之后,他对眼前这个只有十岁的刘多宝彻底信服了。
张老实也在不可思议。
“多宝啊,说实话,你让我跟知县大老爷要钱粮时我虽然嘴上没说,但其实心里觉得根本就要不下来。没想到知县大老爷竟把咱们要的钱粮都准了,还派车给咱运粮,这衙门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刘多宝呵呵一笑便反问:“张爷爷,你说当官的什么时候对当兵的最好?”
张老实略一思索便道:“嗯,自然是用得着的时候。”
刘多宝便笑道:“是啊!这次可是真有白莲教在此地活动,知县他们必然要担心白莲教闹起事来。”
“一旦白莲教起事便不是小事,到时候官府就要依靠民壮守城抵御白莲教。若是知县大人此时连点儿血都不出,事情传扬开寒了百姓的心,彼时谁还给官府出力?”
“所以今日张爷爷你能要出这么多钱粮并非官府好说话了,而是知县大人还有县衙里的人都是识时务的人呐。”
“喔,原来如此。这个咱们可想不到,多亏了多宝你神机妙算。就是诸葛在世也不过如此啊。”张丑牛咧着大嘴夸奖道。
“丑牛叔你这比喻我可不敢当,别折了小子的草料。”刘多宝连忙摆手。
张老实却是满心的震撼。
栽赃徐家这么大一件事,整个事情的发展和官府的反应居然都在刘多宝的算计之中!可他才十岁啊!
难道这就是话本里说的星宿下凡?贵人出世?
昨晚柳湾村的青壮倾巢出动,老弱妇孺们则提心吊胆了一夜。到了白天还不见出去的人回来,人们心焦难耐,刘多宝的娘和奶奶和大家一起站在村口向徐各庄的方向张望,只有一帮小蹦豆子依然没心没肺地追逐打闹。
当远处出现一支车队的时候,立刻有腿脚快的孩子跑出去查看。很快那些孩子就欢呼着跑回来:“娘,娘,是爹他们回来了!还有好多粮食呢!爹说都是咱们的!”
“这是真的?”
一下子众人都震惊了,再也把持不住,一起拥向前去看个究竟。
这下车队就走不动了,张老实立时有种大事不好的感觉。
果然,刚刚欢声雷动了一阵,惊叫声和哭喊声就响了起来。
“他爹,你这是伤了哪儿了?快让我看看!”
“儿啊!怎么这就伤着了呢?这是流了多少血啊?”
“哥,你这是怎么啦……”
三个真受了伤的村人还好,那十几个装作受伤的人头都大了。
家里人又哭又叫他们看着不忍心,可因为赶车的都是徐家仆役,还有两个县衙的公差跟着,他们又不能当众说明自己这伤是装的。有心急的家里人立刻就要看他们的伤势,他们是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张老实连忙大喝一声:“这人还没死呢,都别嚎丧了!还不赶紧把人抬回家去请大夫治伤,都拦在这里干什么?等着看他们死啊?”
他在村里素来有威信,这下大家如梦方醒,连忙让开了路。
张老实也假戏真做,立刻吩咐王立春:“立春,你受累,再跑一趟女姑口,赶紧把齐大夫叫来给大伙儿治伤。”
王立春连忙喊一声“得令”,从车上跳下来就跑没影了。
好不容易车队进了村子卸下粮食和伤员,张老实又塞给两个公差一人一块银子。两个公差急着回徐家发财,接了银子便催促徐家仆役赶着牛车返回徐各庄。
等他们走远,那些装作伤员的人这才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扯掉身上染血的布条,引起一阵惊呼,原本笼罩在村子上空惶惶不安的气氛登时也就烟消云散。
随后张老实又宣布要分粮分银子,整个柳湾村一片欢天喜地。那些昨晚在张家喝了鸡血酒的汉子们在露了一面后却都先后悄悄钻进了张家。
在张家的堂屋里,一张大桌上整整齐齐摊着一堆堆的黄白之物,让这些人眼都花了。
“这,这是多少钱啊?”
一个人问出来了所有人的心声。
王长海手里提着一个从徐家账房抄来的戥子说:“我们几个称了一下,大概有金子两百四十多两,银子六百三十多两。”
好家伙,这么多?难为王长海他们一人背十公斤的重量还能跑得飞快。
有人便问:“那一共是多少银子?”
这个王长海还真不知道,便只得看向刘多宝。刘多宝便说:“眼下一两金子大概能兑换七八两银子。所以这些金银一共相当于两千三四百两银子。”
这个数字让除刘多宝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直抽冷气。他们这一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钱,不由相互挤眉弄眼起来。
有人便迫不及待问:“这钱咱们怎么分?”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张老实的脸上。
张老实是这次行动的召集人,又德高望重,这钱怎么分自然要由他拿主意。
张老实在徐家时已经与刘多宝计议了半天,此时便看向刘多宝。
“多宝,你说这钱怎么分?”
这次大家又都看向刘多宝。没有人对张老实征询刘多宝的意见表示异议。
因为这次对付徐家的计划全是刘多宝作出的。在亲眼目睹他们曾经不敢直视的徐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之后,他们再也不会把刘多宝当成小孩子看待了。
如果说此时在他们心目中张老实是柳湾村的晁盖,那么刘多宝就是吴用加公孙胜的合体。既然梁山好汉需要吴用和公孙胜出谋划策才能成事,柳湾村当然也需要刘多宝出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