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知道这个问题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两人一块儿离开的西塞罗,失踪了大半个月后,就他一人回来了。
还好阿娘知道他俩是发小,而且阿姐也还没把钱给她看,否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林奇把小天卖了呢...
“呃...小天他还在做工,那边缺人手。”
不能不说谎啊!哪怕迟早会穿帮,那也只能硬着头皮骗啊,能骗一天是一天。
如果阿娘知道小天被人打死埋了,就她那倔脾气上来,肯定要去警局门口举牌子静坐...
虽然一时半刻没人会管她,但时间一长,工作不做了?衣服不洗了?日子还要不要过?
就算退一万步讲,林奇有钱,阿娘不需要工作,那也不能看着她去静坐,迟早会出事的...何况他现在的存款,也就只够花一阵的。
说来也奇,叶红秀在林奇印象中就是一个地道的农村妇女,别说英文,连汉字都不认识几个,可她那性子烈的,见了洋人都不憷。
也正是因为热心肠,小天爹妈走后,她就特别照顾这个孩子,有事没事地招呼人家来吃饭,哪怕自个儿家的米粮也不多。
在这样的关系下,阿娘自然是极为关注小天的,不过在听到儿子的解释后,妇人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见到自己时的那种释然,反而面容肃然。
“阿弟,不要骗娘,你们俩这些天到底去哪了?”
知子莫若母,哪怕面对的不是生母,但当他直视这个内心坚强的乡下女人时,还是打心底里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谎言被看穿的窘迫。
林奇目光闪烁,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他真怕女人发起飙来乱搞一气。
打死他们的必然不是小混混,岂会没有背景靠山?这里是美国,没有县太爷帮你主持公道。
收集证据也好,暗下杀手也罢,都是不能公开进行的,想要报仇,就必须隐忍,起码也得知道对手是谁吧。
而就在林奇打算摊牌的时候,阿姐正好洗漱完毕,哼着小曲回来了。
看到母亲一脸郑重,她瞥了一眼小弟,两人的谈话,她都听到了,看弟弟这猪肝般的脸色,明显就是有问题,于是她装着不经意的接口道:
“小天啊?之前娘去四楼的时候我正好撞见,和小弟一起回来的。”
此话一出,妇人的表情立刻就缓和了不少,但还是充满疑惑:“小天回来了?那怎么没过来?”
“走得急,回来取东西的。小天吃得起苦,老板留他下来当长工了,不像小弟,肯定又偷懒,被人家开除了。”
林娜漫不经心地回答,丝毫没有引起母亲的怀疑。
林奇看得目瞪口呆,原主记忆里的姐姐不是这样的啊...
‘果然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女人啊,无论老少,都是那么可怕。’
小天的话题算是翻篇了,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一旦时间久了,母亲老是见不到人,事情终究会暴露的。
...
深夜,
林奇躺在板床上来回翻腾,白天睡太久,导致眼下毫无倦意。
就在半小时前,阿姐偷偷来到他的房间,非常严肃地询问了关于‘钱’和‘小天’的事,他则依然选择了撒谎。
“小天失踪了。”
这就是林奇给出的正式答复。
至于钱,他没有隐瞒,直言这是帮人做私酒的车马费。
真金白银的东西无法造假,以他的身份想在三个礼拜赚这么多钱,除了违法,别无他路。
不过林奇也不是真的不懂事,他知道阿姐会担心,所以强调了自己已经退出。
林娜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默许了小弟这次的冒险,并告诫他以后不能再干违法的事了。
这世界终究是现实的、物质的。
没人能在近三百刀的现金面前保持冷静,至少‘哑铃公寓’的住户都不行。
‘阿姐快要上大学了,华人没有申请奖学金的资格,这笔费用...得要想想办法。’
林奇一边酝酿着睡意,一边开始咀嚼起刘庆的话:
‘一天到夜跟着五楼的丧门星胡混!打死也是活该!’
‘叶红秀啊叶红秀!你剋死男人,现在又剋死儿子!’
丧门星指的是小天,自打他父母离世,刘庆就开始这么称呼了,作为小天的房东,两人没少为了房租而发生冲突。
这也是为什么林奇在听说母亲去了‘楼上’之后,第一反应就喊出了‘老棺材’一词,积怨已久。
‘那老棺材明明是在说我没出息,但无端地带上了小天,如果硬掰这是巧合,那后面说阿娘剋死了儿子,就完全掰不过去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刘庆没有骗阿娘,他真的目击了我和小天被杀!所以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坚信自己见鬼了!’
‘见到自己被杀,那多少应该见过凶手吧...’
‘不过当时月黑风高的,连盏路灯都没有,那老货去‘小坡’干嘛?又是如何认出我的?!’
这才是他最为疑惑的地方,‘小坡’位于西塞罗的东南方,跨过铁道就是,四英里左右。
林奇康复后也曾“故地重游”过,虽然不远,但极为偏僻,不少‘意外身亡’、无人认领的尸体都会选择埋在‘小坡’,算是夹在芝加哥和西塞罗之间的一片野坟了。
所以他一直很头痛,没有目击者,要怎么找线索?
如果他率先被凶手认出:‘自己曾经杀掉的人,如今又活了’,岂不是再次引火烧身?!而且是那种暗地里的杀机,根本防不胜防!
‘老棺材现在精神不正常!等明天大家都上班后,再去好好问问!’
林奇暗自盘算着‘自保方案’,试图理清每一条线,其实要不是私酒出现意外,他的计划是边赚钱,边查找凶手。
没有比躲在邮局的储物间更安全的地方了,一般老百姓也没多少邮包要寄,大多都是一些中转去芝加哥的。
一想到昨夜的火并,林奇的脑瓜子就又开始疼了。
“妈蛋的!刚有点打瞌睡的感觉,全特么毁了!”他走到窗前,点燃一支烟,看着月亮发着呆。
“如果真的找到了凶手...杀还是不杀呢?”
“杀的话,我就背上四条人命了,可不杀...送警察局?我也拿不出证据,万一人家来头很大,反而是取死之道...”
“啧啧...果然还是得杀了...”
“不对,如果凶手不止一人怎么办?”
林奇陷入了良知地拷问,半秒钟后,他做出了选择:
“害,当然是全杀了最清爽...”
青年喃喃自语,用最平和的语气,做出了最可怕的决定...
他不知道的是,与他房间紧邻的...正是阿姐林娜的屋子,而女孩也失眠了,此时同样靠着窗台,借着月光点数着那卷美钞,一遍又一遍,试图用这个枯燥的方式催眠自己...
直到在她清点第十遍的时候,那双天生为数钱而生的纤纤玉手卡壳了...
‘小弟...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