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武硕被吵醒了,几名武士装束的人冲进了他的房间,每个人都携带着一把太刀,年龄都不大,和明智长忠差不多,为首的那名少年,举止十分轻佻,看武硕的目光中充满了憎恶。
武硕回想了一下,他来近城町刚两天,没有什么结仇的人啊,大早上冲到屋子里,还怒火冲天,想必是和清子或者明智长忠有关系的人,再或者……是和老板娘有关系的人。
少年拔出太刀,架到了武硕脖子上,后者心中害怕,但故作镇定,他赌这个人只是想恐吓他而已。
“我警告你,离清子远一点儿,她将会是我的妻子!”那少年说着,露出了冷峻的目光。
“她如果会成为你的妻子的话,管好她就行了,来和我说什么?”武硕一样就看出来这个人一定是单恋清子,如果真的是他的未婚妻,堂堂明智光秀的女儿,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私会其他男人吗?
武硕的话惹怒了少年,他脸上充斥着愤怒,右手发力,那把刀切开了武硕脖子上的表皮,流到刀上一行血迹。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沟尾家的人,你以为这里是哪,任由你们放肆?”老板娘站在门口,叉着腰,那持刀的少年见她,也收敛了刚才的嚣张,收回了刀,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么厉害。
“还不快走!”老板娘冲着那一群人吼道,那少年迟疑了一下,打了个手势让那些武士撤了,临到门口,他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武硕一眼。
老板娘居然还帮了武硕一把,让后者没有想到,不过她说沟尾家的人,应该是和沟尾茂朝有关吧。
“他是沟尾茂朝的儿子沟尾义三郎,和明智清子小姐有婚约,你们是朋友吧,应该知道清子小姐并不喜欢他。”还没等着武硕问,老板娘就告诉了他那人的来头。
沟尾茂朝是明智光秀重臣,别名胜兵卫,织田信长因其多年功绩,准许从其主君光秀姓氏“明智”,所以也叫明智茂朝,后来本能寺之变的时候赞成讨伐信长,同年参与山崎之战,作为第一队参战,战败后与光秀一起逃走,之后光秀由于被狩猎武士的人袭击而受重伤,沟尾茂朝听从光秀的命令当了后者的介错人。
武硕点了点头,既然是沟尾茂朝的儿子,那在这光秀的势力范围也是非常有地位的,以后还要处处小心。
“呦,小姬子,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不开心。”走进来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留着武士常见的月代头,面色潮红,开襟松垮露出胸膛,看上去四十岁左右。
“还不是你的好侄子,带着人来砸我的店,刚把那群毛小子吓走。”老板娘冷笑着说。
“什么,义三郎那小子,从他小时候我就看不上他,没少教训他,现在也是要成家的人了,本来沟尾家和明智家结姻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光秀公的侄女看不上义三郎,在族中就成了个笑话了哈哈哈。”男人猛灌了一口清酒,打了个响亮的嗝:“没事的小姬子,他要是再赶来我就打断他的腿,现在,让夕子来陪我吧。”
说着男人就歪歪扭扭地上楼了。
“他是沟尾茂朝的兄弟?”武硕听见他称义三郎是他的侄子了,那么他就应该是沟尾茂朝的兄弟。
“没错,他叫沟尾茂宗,以前花钱很大手笔的,为人也还算正直,一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失去了几乎全部的财产,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整天离不开酒色,要不是看在茂朝公的面子上,早就不让他进来了。”
武硕对沟尾茂宗倒是兴趣不打,但是他刚才说沟尾义三郎要娶的是光秀的侄女,可能是昨天入城时守卫叫长忠和清子少爷小姐把他误导了,原来只是光秀的侄子侄女。
次日黄昏时分,睡完下午觉的武硕打开自己的门,门口站着一名年轻武士,衣服好像不怎么干净,身高大概有一米七五,也是非常高的人了,怎么每天开门就会有人等着他呢?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叫武田秀泰,从甲斐国来的,听说大人是大明过来的人,冒昧想结识一下。”武硕向武硕鞠躬,信长上个月出阵讨伐武田氏、当天信忠占领了甲府,几天后在甲斐东部的田野除去了武田胜赖、信胜父子,至此武田氏灭亡,后来又执行了对武田氏的彻底铲除,即所谓“狩猎武田”的信长令。
现在还出现在信长领地上,敢自称武田氏的,不是骗子就是疯子。
“我不太想结识你,请你先出去吧。”
“不要啊大人,您从大明远道而来,肯定对坂本城这一片不是太了解,虽然我只来了半年,但比起您还是了解得多。”武田秀泰这句话吸引到武硕了,他挺需要了解这一片地方的具体情况的。
“好吧我就听你说说,进来吧。”
二人进到房间里,相对而坐。
“我是半年前来到近城町的,这里明智家直接管辖的地方,地方不大但是挺繁华的,离琵琶湖又很近,来游玩的人也不少。”
“我想听一下明智长忠和明智清子的事情,你清楚吗?”
“当然清楚,他们都是光秀胞弟的子女,但是过继到光秀这边了,所以和亲子女没什么区别,明智长忠很少和别人说话,我对他不太了解,至于清子,近城町大部分人都认识她,被她的美貌折服,虽然与沟尾义三郎有婚约,但她好像不太愿意嫁,已经拖了挺长时间了,我猜过不了多久就只能被强迫嫁了。”武田秀泰说的事情,都是武硕感兴趣的,后者要了晚饭,两个人吃完继续聊。
天色渐晚,大约到了晚上九点多,武硕把这片地方的事情基本了解都的差不多。
“我们去楼上吗?”武田秀泰问道。
“楼上?”武硕没有理会武田秀泰是什么意思。
“大人不知道这家店三楼以上是什么地方吗?我以为你知道才会住这里。”武田秀泰指了指楼上:“这天会阁有别名的,叫极乐阁,或者叫极乐世界,不是佛教里那个意思,它是附近最享受的风月场所,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慕名而来,不过但是一层和二层都是客栈,看起来还比较正常。”
武硕一拍脑门想,果然和猜测的一样,这地方不是什么正常的客栈,连老板娘都那样,肯定就不正常了,不过这里既然是远近闻名的风月场所,为什么清子还要给他安排在这里呢?
“这里的老板娘叫姬子,三十岁前半,年轻的时候是声震京都的名妓,多少人花大价钱都见不上她一次,但后来有达官显贵和她交合之后死掉了,而且是接二连三的死掉,她就臭名远扬再也做不成妓女,大约五年前从良嫁给了一个姓朝仓的富商,他不相信那些传闻,但是结婚没几天姓朝仓的富商也死掉了,大家都说是姬子的体内有毒液,和她交合过的人,很多会中毒死亡,她丈夫就是其中之一。后来她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得到了丈夫一半都家产,开了这家天会阁。我还听说姬子非常喜欢少年郎,很多人都禁不住诱惑与她交合,大部分都死掉了,而且死的时候皮肤发黑,非常吓人,大家都很害怕姬子,把她叫做‘毒液女’,见到她就会离得远远的,她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出现在天会阁之外的地方。”武田秀泰补充着,武硕冷汗直冒,幸好昨天什么都没有干。
武硕架不住武田秀泰的央求,上了三楼,但他已经在心中发誓,绝对不做对不起小雯的事情,三楼和二楼也没有什么明显分区别,一样的隔间,就是楼道里散发着一股幽香。
所有的屋子都挂带有“満”字的木牌着,只剩下最后一间,开着半个门,武田秀泰先走进去,手立马扶在刀柄上。
武硕进来晚几秒钟,他进来时就想把刚吃的饭吐出来,一男一女躺在席上,都是一丝不挂,女人胸口有一个明显的伤口,血液流过白皙的皮肤,到了席上,另外一边,一个男人左胸插着一把短刀,他面色惨败,仔细一看,居然是沟尾茂宗,他还没有死,胸膛起伏着,每一次呼吸就会使血液从伤口溢出,他的生命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撑不了几分钟了,话都说不出来。
武田秀泰背对着武硕,他就扫了一眼地上的两人,直接跑到窗户旁跳了下去。
“武田君!”武硕跟着他跑过去,但武田秀泰已经打着滚落地了,迅速跑进了小巷里。
天会阁楼下,沟尾义三郎带着几名随从跑了过来,看了一眼窗边的武硕,直接冲进天会阁。
被算计了,沟尾茂宗很有可能就是义三郎杀的,或者他雇人杀的,武田秀泰和他们是一伙的,掐好时间带武硕上去,武田秀泰又逃跑,这样房间里只有他一个活人,这时候沟尾义三郎逼上来,他就怎样都说不清了,虽然这样做有些破绽,比如即使义三郎在周围,也不可能知道在天会阁三层发生了什么,其他客人至少在武硕走进这个屋子前都是正常的,也就是说这个消息不可能传到了外面。
即使有破绽,武硕已经是有口难辩,他一个外乡人,对抗本地望族,后者连黑的都能说成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