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赵咨毕恭毕敬的接过皇帝递来的奏表,细览之后,他开口道:
“陛下,征东将军此策实在是高明之至,臣颇为赞同!”
曹叡闻言,点了点头,略一思忖,便展开笔墨写起了回复满宠的书信:
卿顺势而为,但败吴军便可。勉之!
写完书信后,曹叡呼来了殿外一名郎中,并叫他将亲手送去扬州。
曹叡心想,希望满宠可以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皇帝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继续打开了何晏的《景福殿福》开始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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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皇帝首肯的昌邑侯满宠,此刻心情大好,他升帐聚将之后,开始对众人安排起了自己的部署:
“诸位将军,如今吴主孙权亲自来犯,我等帅精锐潜藏城西,孙权见合肥空城,其麾下众将定会出自大之言讨孙权欢心,吴军一旦成为骄兵,即便不敢贸然来犯,必当上岸耀武扬威。届时,吴军登岸之时,便是我等大破孙权之日!”
众将听了主将满宠的计策,尽皆士气如虹,满宠一捋颔下白须,抽出腰间环首刀,大喝道:
“出征!”
麾下众将得令,暴喝一声,便都下帐部署安排去了。
满宠遣步骑六千,潜伏在合肥城西隐处以待吴军。孙权见合肥只有老弱病残助守,果然上岸耀兵,满宠伏军卒起击之,魏军霎时间擂鼓震天,喊声入云,如同黑色潮水一般席卷了上岸的数千吴军,此一役,满宠率军斩首数百,此外另有上千吴军被逼落水而死。
孙权心心念念的扬州以及合肥新城,最终还是牢牢把握在了魏国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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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绣坊,锦云阁一处偏僻的绣房之中。
昏黄的烛灯下,那绣房的莫婆婆正在很耐心的区分着不同长短大小的绣花针、以及不同花色的丝线。
“嗵,嗵,嗵。”
这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谁呀?”
莫婆婆听见了敲门声,暂时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起身去打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面容姣好、神态潇洒的年轻人,看其服饰,像是一位郎官,这正是曹肇了。
“请问,您就是绣房的莫婆婆?”
曹肇见对方年级已老,因此不敢怠慢轻视。
“是啊,是啊,老身便是莫氏了,没错儿。”
那莫婆婆说着,便颤颤巍巍的回到了榻边,继续开始辨别整理针线了。
“在下前来,是想向您打听一件事儿。”
曹肇顿了顿,继续说道:
“在下听说,宫女绮绣在陪安平哀王殿下去天渊池之前,您是最后一位见过她的人,是吗?”
“没错儿,没错儿,老身是去见过她,是见过她……”
莫婆婆面不改色,继续着手上的活儿。
“那,您都和她说了些什么呢?”
“老身与绮绣那孩子,早年都是住在东海郡、也就是如今东海王殿下的封国东海国中的一个小县城。”
莫婆婆一边在昏黄的灯光下有条不紊的理着杂乱的各色丝线,一边说道:
“后来绮绣和她父亲把家搬到了京城城郊,可是老宅子可不能随随便便丢了啊,所以绮绣她爹就把那宅子托付给了老身,让老身替他们暂时保管着。
后来,也就是前些日子,绮绣突然找到老身,说是她打算和她爹,还有她的弟弟一同离开京城,回东海国老家去。所以老身便把那地契房契还给了绮绣。”
“除了这些,您还知道些别的什么吗?”
“不知道咯,不知道咯……”莫婆婆摇了摇头:“老婆子我老咯,什么也都记得不清楚咯。”
“在下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您。”曹肇看着那莫婆婆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您方才说,您的家乡也在东海国,不知您和东海王霖殿下,以前认识吗?”
那莫婆婆听了这话,手上的活略微顿了一下,但片刻之后,她又恢复了正常:“老婆子我,只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老百姓,又怎么可能认识皇亲国戚呢,哈哈哈,这位兄弟说笑啦。”
“哦……”曹肇点了点头,作揖行礼道:“在下打扰您好一会了,也该走了,莫婆婆,告辞。”
“哎,好好,慢走啊。”莫婆婆幽幽的望了一眼曹肇的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微微一笑,又开始继续她手中的活儿了。
曹肇走了没多久之后,门外又是一阵敲门声传来。
“嗵嗵嗵!嗵嗵嗵!”
“谁呀?”莫婆婆一听这敲门声,便知道对方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她打开门来一看,只见门外站着的,是一位二十五六岁、身穿一副禁军制式黑色皮甲、眉目硬朗而威严的青年。
“你,就是绣房莫氏?”那青年正是曹爽,他尚未进门,便直接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正是老身,没错儿。”那莫婆婆笑到:“哎哟,这位一看便是武卫营的将军吧,快进来,请坐。”
“我乃是武卫将军、邵陵侯曹爽,奉旨前来询问一些事情。”
曹爽丝毫没有客气,他大步流星便进到屋内,坐了下来。
“待会儿本将军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务必如实回答!”
“哎,那一定。”莫婆婆一边笑着,一边继续着手中的活儿:“您问吧。”
“听说,太和二年,你曾经为繁阳王穆殿下接过生,是吗?”
“是啊是啊,老身记着呢,我记得当年小殿下出生的时候,那哭声,可响亮了呢,好多人都说啊,小殿下哭声嘹亮的很呐,以后一定会很有出息的。只可惜,后来……唉……”
“太和二年夏,六月癸卯日,繁阳王殿下薨逝的原因,你可知晓?”
“回禀侯爷,老身记得繁阳王殿下他自生下来,就没有得过什么大病,老婆子我,为小殿下接完生之后不久,便被调到了这绣房,至于小殿下什么时候得的病,是什么病,老身一概不知啊。”
“那,当年伺候过繁阳王殿下的一干奴仆中,有没有活到如今的,你相识的人?”
“哎呀,当年老身为小殿下接完生不久,就调来了绣房,要说伺候过小殿下、我认识的人,那是有两个的,只不过她们都已经离世了……”
曹爽问及此处,已经相信这莫婆婆与当年的事情没有什么瓜葛了。
“明白了,告辞。”曹爽说着便推门而去,再没有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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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国。东海王府。
正堂之内,一只沉香木几案旁,一名侍女正小心翼翼的细细研磨着一块上好的墨石。
由于自家的主人性情是出了名的暴躁,平日里稍有不顺心之事,便会对下人拳打脚踢,所以府上的一众奴仆平日里都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那略显奢华的案几之前,端坐着一位衣着华美、二十余岁、唇上略有髭髯的贵气青年,此刻,他正凝神临摹着一幅画卷。
描摹了几笔之后,他起身自我欣赏了一会,点了点头,神情之间满是得意之色。
他便是这王府的主人,东海王曹霖。
“启禀殿下。”就在这时,一名府兵缓步走进堂内,小心翼翼的说道:“方才,有京城的信鸽,传来了书信。”
曹霖听了这话,手中停了下来,他好整以暇的将檀木狼毫笔挂到了一只羊脂玉的玉龙笔架之上,这才抬起头来,接过了那府兵手中捧着的两封信,这是借鉴了古时打仗用的阴符之法的一封信。
所谓阴符之法,是古时打仗时,为了防止敌人截获己方军情,而把一封完整的信件,分割成几部分依次送出的办法。
眼前的两封信,便是如此。
曹霖缓缓将两封信拆了开来。
“京中之人已然生疑。”
曹霖看到这第一封信,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急忙打开了第二封信。
“一应杂事,老身已处理好,请主人勿忧。”
曹霖看了这句话,心情顿时又变得大好起来。
他抬头望了望窗外西方京城的方向,露出了一丝笑容。
既然这皇位自己无法得到,那自己便争取让自己的后裔坐上这个宝座,成为九五至尊!
曹叡的后嗣如果全部夭折了,那他势必会从宗室之中过继皇子,作为他的继承人。
所以,曹霖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孩儿要求十分严格,那是因为,他想要让自己的孩儿成为宗室下一辈中的佼佼者,只有这样,自己的孩子,才有更大的可能被曹叡收为嗣子,才会有更大的可能成为至尊!
阳光渐烈,撒入了厅堂。晒得曹霖身上和心中都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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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舞阳侯司马府,侯世子司马师将一封来自青青苑、莫婆婆设法传来的密信,悄悄的藏在了一只青色竹筒内,派人送去了父亲镇守的荆州大将军行辕,宛城。
宛城的大将军公邸之中。舞阳侯司马懿依旧如往常一样,静静在书房观书。
此刻,他正看着手中一封短小的信笺。那是长子司马师自洛阳传来的、宫中绣房莫婆婆搜集到的情报。
近来宫中所发生的事情,他虽未直接参与,但是却全都清楚明了。
有时候他会想,他与东海王曹霖的这个计划,简直是太冒险、太可怕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计划也有着很大的诱惑力。
东海王想要的,无非是让自己的后嗣登上那九五宝座而已。可是如果那个将来所谓的九五至尊,只不过是自己手中的一颗棋子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既然是有利可图的买卖,自己又何乐不为呢。
司马懿看着那封已在蜡烛火焰中燃成灰烬的信笺,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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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曹肇与曹爽二人的调查均没有什么进展,曹叡也知道想要查明真相没有那么简单,急不得,因此也就暂时将这件事情搁下了。
曹叡不时的,也会秘密询问自己表面上冷淡对待,实际上时常倚重的昌陵侯夏侯玄,得知爱子曹芳在任城国一切平安时,他千疮百孔的内心还是得到了一丝宽慰。
已然在许昌行宫驻足小半年的曹叡,终于决定携带永寿宫、椒房殿二宫,以及文武百官,返回洛阳皇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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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已是初夏六月。
皇城附近,北郊宣武场中,一座小小的营寨之内,五百余名穿着高级制式军装的士兵正在大声的喧哗吵闹、嬉笑着,甚至一些人手中还拎着酒壶,边喝边闹,他们此刻松散的纪律,与他们身上所装备着的高级铠甲斗具显得十分不相配。
不多时,一名身着素色窄袖胡服、外罩链甲袖筒轻铠的青年走上了营中的点将台,他便是这五百余名皇家羽林新任的长官,羽林监夏侯玄。
长官虽然已经来到了军营之中,可是那些士兵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安静下来。
“肃静!”夏侯玄手按刀鞘,朗声喝骂了一声,可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处。
夏侯玄也明白这是为什么。
自从大魏开国以来,宫城内外的安防守卫便一直都由禁军中的武卫、中坚、中垒、骁骑、游击等五营来全权负责,而自己眼前的五百皇家羽林,和那近两万余名的禁军比起来,当然是微不足道。自己这个羽林监,当然也无法与那武卫将军、中领军、中护军相提并论。
可是这又怎样!
夏侯玄望着眼前乱糟糟的、不听指令的部众,脸色逐渐阴沉起来。
“来人!”夏侯玄朝着身边亲信的玄甲卫随从喊道:
“把营中带头喧哗闹事之人绑了,按军规处置!”
“诺!”四名夏侯玄的玄甲卫亲兵听了命令,暴喝一声走下台去,冲到人群中便朝着两名带头起哄、一边喝酒一边骂骂咧咧的百夫长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