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彩移形换影，月光明媚地照在姜合脸上，让他有种悠闲的愉悦感。他笑着对身边的严颜说：“虽然道路崎岖，所幸月华如水，倒也别有一番风趣！”

　　严颜一愣，微笑着说道：“我活了大半辈子，着实没想到，竟然在有生之年，又和张将军的人并肩作战了！”

　　在姜合、董和这双“hé”合璧的共同努力下，结亲的事办得很顺利。他们成功地赶在良辰吉日的前一晚从南郑城出发，准备跨越千里山岭，赴一场攸关两家兴衰的约定。

　　董和因为要提前赶回成都安排迎亲典礼，所以在小队人马的护送下先走了。姜合则与严颜一道，带着新娘、辎重和五百精壮鬼卒，浩浩荡荡地上了路。

　　张、刘两家上一次联合行动，还是刘焉时代的事，对年过花甲的老将严颜来说，真的算是“活久见”了。

　　张飞义释严颜的故事，姜合小时候就听评书里讲过，所以当他亲眼目睹严颜的风采时，自然就像令狐冲见到风清扬一样兴奋。这一路上，他极尽尊老爱幼之能事，和本来沉默寡言的严颜渐渐熟络起来。

　　约莫又走了一个时辰，两人来到一片白蜡林里。月光透过茂密的叶子零零碎碎地照射进来，已经比先前暗得多了。

　　风呼呼地吹着，树叶簌簌落下，撕裂之声不绝于耳。

　　说时迟，那时快，严颜猛地将姜合一肘推开，低声喝道：“当心！”

　　他话音未落，一支箭矢哐地一声钉进了姜合身后的树干里，箭身没入树干三寸有余，雕翎兀自震颤不止，可见出手时丝毫没有留情。

　　姜合已经惊出汗来，本想怒骂一句“大胆鼠辈，还不现身”，但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被严颜点醒：“敌暗我明，不要出声！”

　　地上的落叶堆得愈发多了起来，在风势的催动下，一排排涌上前来。他们两人屏气凝神，双脚如同钉在地里一般，努力从风声里辨别敌人的方位，仿佛寻找猎物的赶海人。

　　嗖地两声划破长空，又有两支箭从背后射来，直奔他俩的后心。姜合轻灵地闪身躲过，正看见严颜递给他的眼神！

　　姜合心领神会，立马跪倒在地。严颜紧行几步，左脚在他肩膀上一点，像离弦的箭般高高跃起，雕弓如满月，利箭似流星，嗡地一声往密林深处而去！

　　林子里的老鸦呱呱地飞起，震落树叶无数。一个人影从空中摔下，软绵绵地落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支羽箭。

　　“好功夫！”姜合不禁暗暗赞叹。他又上前补了两刀，才把尸体翻过来，想寻找些蛛丝马迹。

　　但他的手在尸体上摸索了一阵子，却连一件像样的玩意都没找到，不由得好奇地问：“严将军，这是什么人啊？”

　　严颜眉头紧锁，没有作声。

　　姜合又问：“会不会咱们多心了，他只是个普通的盗匪？”

　　“不大可能，”严颜摇摇头，“就刚才那三箭，一般的毛贼学不会。”

　　“会不会是……”姜合的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急忙大叫道，“保护圣女！”

　　同行的鬼卒们不敢怠慢，急忙呼啦啦地涌到新娘乘坐的马车旁边，将马车围成了一个铁桶。

　　但是，除了些许被声波波及的叶子缓缓落下，并没有其他动静。

　　姜合正在思考目前的形势，站在他背后的严颜开了口：“不要久留，抓紧赶路！”

　　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总不至于因为这点变故就打道回府吧？姜合无奈地摇摇头，招呼士兵们继续启程。

　　令他感到惊喜的是，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都过得很安稳，这让他肚子里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也许真的应了那句话：世上本无鬼，庸人自扰之！

　　等到时近三更，他们来到一条崇山峻岭间的羊肠小道。据向导说，出了这不足十里长的小道，就是白水关和马鸣阁道；等到他们穿过百里马鸣阁道，这趟成都之行就算是走完一半了。

　　姜合抬头看看夜色，回身走到新娘的马车旁边，恭敬地问道：“圣女，夜已经深了，咱们要不要就地歇息一晚，再赶路呢？”

　　过了半晌，车厢里轻飘飘地传出一个“嗯”字，算是圣女对他的答复了。

　　时至今日，姜合都没有见过这位圣女的模样，只是听说她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但这一路上，这位娇小姐惜字如金的风格着实让他心里不太痛快，路程已经走了少说三分之一，她说的话还没有超过十个字。

　　“我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姜合心里骂骂咧咧，“别人娶媳妇，吃苦费力的却是我！就不能亲自来接么，洞房要不要也让我代劳？”

　　抱怨归抱怨，这趟差事他却不能不好好干。圣女嫌说话太累，他就只能和严颜商量。

　　“严将军，现在天色已晚，要不要就地扎营歇几个时辰？”姜合笑着说，“弟兄们也都累了。”

　　但出乎他的预料，严颜却婉拒了他的贴心建议：“咱们在外露宿毕竟不安全，不如让弟兄们再撑一撑。等过了这条道，咱们进了白水关，就万无一失了。”

　　姜合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召来几个领头的鬼将嘱咐了一番。他懂得收买人心的重要性，平素待人一向宽和，所以鬼将们自然没有二话，照他吩咐的办了。

　　鬼卒们四人一排，静悄悄地前行，没过多久，入口就看不真切了。又过了一阵子，光线全然暗了下来，他们只能听到窸窣窸窣的脚步声。

　　突然，前方闪过一点火光，没多久就消失了。

　　“那是什么？”姜合警惕起来，推了推严颜，“严将军，刚才那道火光，你看到没有？”

　　“什么火光？”严颜正在和身边的侍从说话，没有留意到这转瞬即逝的变化。

　　“就是——”姜合正准备开口，又有一道火光划过，正落在他身旁。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支烧焦的羽箭。

　　他颤抖着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看见密密麻麻的火箭从山顶飞下，照亮了岩壁上的每一道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