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撤！”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鬼卒们就不约而同地转头向出口跑去。

　　“哎，哎！”姜合虽然心里也很紧张，但他压根没想到这五百名精壮鬼卒竟然会这样一触即溃，任凭他如何阻拦，都没有一点用。

　　严颜显然也没想到，在距离白水关近在咫尺的地方，居然会遇到埋伏。他正在高声呵斥士兵，却突然听到一阵嗡嗡声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赶紧飞起一脚，把姜合踢倒在地，躲过了这一箭。

　　可这样一来，他自己就没有时间躲闪了，被另一支箭正中左臂。这支箭势大力沉，箭头竟穿肱骨而出，一转眼的功夫，他的衣袖就红了一大片。

　　“严将军！”姜合颤声叫道。

　　此时的严颜已经面无血色，豆大的汗珠打湿了他的前襟。他满脸冒汗，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快去……保护圣女！”

　　“你受了箭伤，得赶紧医治才是！”姜合执拗地摇摇头。

　　严颜苦笑着说：“我受使君重托，不远万里前去迎亲，一定不能出差错！姜兄弟，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姜合见他言辞恳切，只好双眼含泪，郑重地点了点头。

　　“快去吧！”严颜欣慰地跌坐在地上。

　　姜合一咬牙，猛地回头向马车跑去。到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了，一把把圣女从车厢里拽出来，大叫道：“危险，跟我走！”

　　圣女一个趔趄，栽进他的怀里。随着她头上的红纱摇落坠地，这位传说中的圣女终于现出了庐山真面目！

　　直到这个时候，姜合才哭着明白过来，传说里都是骗人的。

　　这位圣女，生得皮肤暗黄，浓眉细眼，只能说是相貌平平，跟“貌美如花”、“倾国倾城”这些词不沾一点边。

　　她见姜合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仿佛受到羞辱一般，粗声粗气地质问：“你干啥？”

　　“不干啥，不干啥！”姜合尬笑着把她背在背上，“这里危险，咱们赶紧撤！”

　　于是，他就这样背着圣女，混在向回逃窜的鬼卒中间撤退。本来喧闹不已的山道就像熄了火的沸水，也渐渐陷入了平静。

　　这让姜合觉得有点不对劲。

　　按理说，如果这伙不明身份的人想杀他们，正确的操作应该是在箭雨洗地以后，趁他们立足不稳杀出来。夜里本来光线就暗，他们的实际人数不可能查清，这几乎是一场必胜的局。

　　但他们却没有这么做，只是放了几轮火箭，就没了动静，白白浪费了全歼敌人的大好良机。

　　难道……这伙人只是不想让张、刘两家顺利结亲，并不想要他们的性命？

　　那出手偷袭的八成是曹操的人了。

　　但以曹操的狠辣程度，把这支送亲的队伍全部杀掉，然后甩锅给刘璋，直接挑起益州内部的两大派系对立，不是更好么？

　　他为什么不这么做？

　　突然的变故让姜合忧心忡忡，回想起临行前李休对他的厚望，他的心里更加烦闷。

　　没过多久，鬼卒们就全都顺利脱险了。他们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似的，全部进了一处山下的林子里躲避。

　　姜合也跟着他们进了林子，挑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把圣女从背上放下。这一趟差事已然办砸，哄好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圣女，是他弥补过错的唯一方式。

　　“圣女受惊了！”他微笑着安慰道，“我是天师的属下姜合，不知圣女芳名如何称呼？”

　　圣女愣愣地瞪了他一阵子，才开口说道：“我……我叫张瑛琪……啊不对……张琪瑛！”

　　“这货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怕不是个傻子吧？”姜合微微皱了皱眉，又和颜悦色地说道，“圣女不必担心，正所谓好事多磨，我相信，你和刘公子迟早能顺利完婚，金玉满堂！”

　　“哦。”圣女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我饿了，有吃的么？”

　　“……”

　　姜合的心里更加无语，他正准备去找些干粮，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戏谑的讥讽：“呵……如意算盘落空了吧？”

　　他心里一惊，一回头，正看到一高一矮两名戴着面具的鬼卒缓缓走过来。高的那个，他没什么印象；但是矮的那个，他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们是什么人？”姜合喝问道，“圣女正在休息，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是谁不懂规矩？”矮小的鬼卒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老奸巨猾的脸。

　　“杨松？怎么是你？”姜合大惊之下，竟然直呼其名，没有加敬语。

　　但杨松却一点也不生气，幽幽地说道：“没想到吧？杨柏，你去干些让他更想不到的事！”

　　身旁的高大鬼卒默默点头，大步流星地走向圣女。当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四五尺时，他变戏法似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短刀，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她的心窝。

　　“你……们……骗……”一路惜字如金的圣女，说出了她生命里的最后三个字，就气绝身亡了。

　　姜合像是脑袋上突然挨了一闷棍，额头不停地渗出冷汗，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产生了怀疑。

　　这些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只是个荒诞的梦？

　　过了半晌，他终于恍然大悟，指着杨松颤声道：“你果然是曹操的奸细！是曹操……是曹操让你来破坏两家的和亲的，是不是？竟然连师君的女儿都不放过，真卑鄙呐，真卑鄙呐！”

　　“你说完了没有？”杨松轻轻拍拍手，立马从林子那头冲出百十来个身穿崭新皮甲的鬼卒。他们扛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在杨松面前齐齐下跪！

　　“这个人你不会不认识吧？”杨松一指那个被绑着的人，得意地说道。

　　姜合仔细一看，发现此人正是先他一步离开的董和！董和现在已经陷入昏迷，嘴里还塞着一块布，这让他不能发出一丁点声音。

　　“你做事还真是绝。”姜合嘲讽道，“不管是自己人，还是刘璋的人，你都要对付！我看你不如直接把师君杀掉，投靠曹操算了！”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凶多吉少，所以不再考虑斯文与否的问题，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但杨松却没有反驳他，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卷黄布，大声说道：“祭酒姜合，接天师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