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被冤枉的滋味
“启禀祭酒,邓贤已带到!”一个鬼卒大声喊。
姜合最近一直在等一件大事的发生,却始终没有得到消息,这让他有些心不在焉。鬼卒突然这么一叫唤,他吓得一个激灵,随口答道:“啊?你说什么?”
“他说,邓贤已经被带到门口,正等候祭酒发落呢!”狐笃重复了一遍,“要不要叫严老将军一起来?”
“哦,不必了。”姜合这才回过神来,“尊重倒也不必体现在这里。发生这样的事,你说老将军能不恨邓贤么?咱们把他请来,他该怎么说,是杀邓贤呢,还是不杀邓贤呢?咱们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说完这些话,他朝鬼卒点点头,示意把邓贤带进来。
“你就是姜合?”邓贤见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个一脸胶原蛋白的黄毛小子,不由得大为愤恨,“没想到我玩了一辈子鹰,竟被只家雀儿啄瞎了眼睛!”
“你这话是替严将军说的吧?”姜合微微一笑,“严老将军戎马一生,却被你这聒噪的家雀儿恶意中伤!我也是替他讨个公道,你服不服?”
邓贤脸色铁青:“去你娘的,我只求速死!要是皱一下眉头,我是你养的!”
他说话是真的耿直,姜合扑哧一声乐了:“我如果想要你的命,你活不到今天。严老将军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如果你肯弃暗投明,我——”
“呸!”邓贤怒骂,“我邓贤头顶天,脚踏地,做人全凭一口气!怎能学那严颜老贼,不知羞耻!”
他说这些话,无非是想激怒姜合,搏一个宁死不屈的美名,但姜合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说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走吧!”
邓贤一愣,以为自己出现了脑震荡后遗症,便又问道:“你说啥?”
“我是说,你可以走了。”姜合不紧不慢地说,“葭萌关里的守军,你也去问问。要是有愿意跟你一块走的,你带走就是了。”
邓贤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合见他陷入纠结,笑着说道:“我给你机会了,你再不走,我可要反悔了。”
“走,现在就走!”邓贤一急,也就不瞻前顾后了,“我还能怕你不成!”
邓贤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走,却被姜合叫住。
“怎么,你反悔了?”邓贤叫道。
姜合摆摆手:“我要告诉你,你不要冤枉严将军,被人冤枉的滋味不好受。”
“哼!”邓贤不屑地撇撇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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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贤带着几百名残兵败将,一路不敢停歇,第二天一早就抵达了剑门山军营。
看到营里高高升起的熟悉旗帜,他老泪纵横:“上天可怜我老邓,才能让我继续为使君效力啊!”
泠苞阴沉着脸,站在望楼上看着这一帮败兵争先恐后地往营里跑。
他对邓贤这种猪队友很是不满,但邓贤是同僚孟达的外甥,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暗暗骂两句“死猪头”。
雄关葭萌被邓贤这个败家子以出人意料的方式葬送以后,剑门山里这个军营就顶在了防御张鲁的第一线。泠苞为此心烦不已,他喝了两杯酒,伏在军案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是忧心过度,还是不胜酒力,他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
他陷入深深的梦境,梦到了他远在成都的老婆孩子,就连军营里的嘶吼和哀嚎之声也无法将他吵醒。
不知过了多久,一支冷箭突然穿透帐子,笃的一声钉在案子上。他这才从梦中惊醒,猛地站了起来。
“外面这是怎么了?”他大为吃惊,赶紧从兰锜[1]上抓起惯用的长柄屈刀,冲了出去。
映入眼帘的景象给了他当头一棒:一条火龙一路肆虐,将一个接一个军帐吞噬在烈焰之中。士兵们在火焰里舞着奇怪的舞蹈,发出诡异的尖叫,仿佛世界末日来临前的厉鬼一般!
他很想大声斥责这些人,叫他们镇定,可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他自己也慌了。
他一把抓住一个从身边跑过的士兵,大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有奸细,营里有奸细啊!”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泠苞大叫道。
“我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士兵甩开他的手,留下这句话,就想继续奔逃。泠苞举起长刀,自他背后砍了下去,逃兵猝不及防,立刻见了阎王。
“他娘的,”泠苞几乎要破口大骂,“竟养了这帮饭桶!”
但是,这个士兵临终前的话提醒了他,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思索起奸细的事。
“有……奸……细?”
“大伙儿不要慌,不要慌!”正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声音传进他耳中。他一转头,就看到邓贤高举长刀,满脸大汗地吆喝着。
“奸……细……”
泠苞的后脊背隐隐发凉。
葭萌关到底是怎么丢的,为什么邓贤语焉不详?
他身为守关的都督,关也丢了,人也被擒了,怎么一点伤都没有?
为什么连被俘虏的士兵都能被一起放回来……对手那么精明,这符合逻辑吗?
唯一的解释,就是……
邓贤已经投降,他这趟回来是想当内奸,帮助张鲁拿下剑门山军营!
想到这里,泠苞怒火中烧,大步走到邓贤面前,怒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敢勾结外人来赚我军营!”
邓贤大惊:“泠将军,何出此言啊?”
“装,你继续装!”泠苞冷笑道,“你战败被俘,姜合不仅把你放了,连你手下的士兵也一起放了,这不就是你们相互勾结的证据么!”
“我没有!”邓贤急得面红耳赤,“我侍奉刘使君多年,一片真心,日月可鉴!”
“呸!”泠苞啐道,“那你跟我讲讲,姜合为什么不杀你?”
“这——”邓贤一时语塞。总不能说,姜合欣赏他为人忠义,所以才放了他吧?
突然,他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你没话说了吧?”泠苞厉声质问。
邓贤低头不语,突然泪如泉涌。他扒开胸襟,颤声道:“我邓贤忠心耿耿,问心无愧!你若是不信,现在就取我性命,我无话可说!”
他这话说得悲愤交加,感情真挚,让泠苞想起了他往日的功劳,又有些迟疑了。
“算了,不提也罢!”泠苞叹了口气,“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邓贤说:“既然是奸细,那数量一定不多。只要咱们稳定军心,火速围剿,就能平息动乱!”
泠苞连连点头:“就照你说的办!”
[1]兰锜指兵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