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将军！”正在这时，泠苞的裨将跌跌撞撞地跑了来，哭叫道，“敌军杀进来了！”

　　“什么？”泠苞大惊失色，揪住他的领子问，“他们怎么进来的？”

　　裨将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邓贤，支支吾吾地道：“好像……好像是……奸细打开了营门。”

　　“哈哈哈哈！”泠苞突然笑了起来。他挥手示意裨将先退下，转头对邓贤说：“邓都督，事不宜迟，你火速前往营门平叛，我领兵随后跟上！”

　　“喏！”邓贤剑眉紧锁，慨然答道。

　　他辞别泠苞，迈开步子向营门走去，可没走两步，却突然停下了。

　　啪嗒，啪嗒。

　　是鲜血滴落的声音。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盯着贯穿了自己肚子的刀尖。

　　“为……为什么……”邓贤的嘴里渗出血来，喃喃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泠苞狠狠地拔出刀刃，“我可不是傻子，你带着俘虏进城才多久啊，敌人的兵马就到了。如果不是你当了叛徒，这事儿能这么巧？”

　　“我……我……”邓贤的嘴唇不断扇合，已经说不出话了。

　　泠苞狰狞地笑了：“想投降，想卖主求荣？你做梦！老子不陪你玩了，我连一根柴火都不会给他们留下，你就等着葬身火海吧！”

　　他一脚踢翻架子上的火盆，带着近卫急匆匆地溜走了。

　　主帅一跑路，营寨失陷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了。等到清晨，尊敬的宣威祭酒就抵达了他忠实的剑门山军营。

　　晨曦中的军营，漫天烟雾缭绕，军帐已经烧毁了十之七八。守兵们早就趁乱跑散了，只抓回来几百个。

　　姜合一边走，一边仰头观望着两边壁立千仞的山崖。这处军营之所在，是剑门山脉的一个缺口，再往前就是几十里蜿蜒崎岖的蜀道，当得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八个字。

　　“怪不得诸葛亮会在这里修剑阁道和剑门关……”他暗自赞叹，“拿捏住这里，就像扼住了蜀地的咽喉，还怕刘璋不服服帖帖么？”

　　他的心里已经开始酝酿一个宏伟的计划，他要让剑门关的诞生，往前提早十年！

　　姜合正踌躇满志地想着，前去探路的王平急匆匆地赶了回来：“祭酒，泠苞跑了，但是邓贤还在，只剩一口气了。”

　　如果说这个结果不在姜合的预料之中，那他就有点既当又立了。他之所以肯放邓贤和俘虏们离去，是因为他早就命令王平带人混进了队伍里。

　　果然，邓贤毫不起疑，直到王平成功引发骚乱，引鬼卒入营，他都没有想到是自己带回来的人出了问题。

　　这一战可以称得上兵不血刃，只是可惜……

　　姜合淡淡地叹了口气：“领我去看看。”

　　在一片废墟里，邓贤歪倒在焦土之上，肠子流了一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穹顶。

　　直到姜合的面容隔在他的眼睛与天空之间。

　　“邓都督，”姜合遗憾地说，“我有言在先，被冤枉的滋味不好受，可惜你不听啊！”

　　邓贤的脸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怒骂道：“就算我是冤枉的，我至少为刘使君而死，已经得偿所愿了。我要告诉你，你不会得意太久，我蜀中多的是慷慨义士，少我一个，不心疼！”

　　说完这些话，邓贤就断气了，但眼睛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姜合，让他想起那块虎豹骑令牌上呼之欲出的豹头。

　　“祭酒咋还开始伤感了？”王平不解地问，“邓贤是个军人，死在战场上不是他最好的归宿么？”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姜合摇摇头，“传我命令，厚葬邓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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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时间，姜合把全部精力都扑在重修剑门山军营上。

　　他亲自上阵，与鬼卒们一起扛木材，运砂石，干一样的活，吃一样的饭。鬼卒们被他的以行示范感动，只花了三天时间，就使这个被大火烧毁的营地焕然一新。

　　“爽！”姜合发出一声由衷的呐喊，“终于算是完工了！”

　　他美美地倒在床上，想伸个大大的懒腰，舒缓舒缓这些日子的辛苦。但一个懒腰还没伸完，新的麻烦事就又找上门了。

　　“启禀祭酒，派去南郑的信使回来了。”鬼卒小声地汇报。

　　“就当是能者多劳吧！”姜合暗暗叹了口气，把信使叫了来。

　　可出乎他的意料，信使一见他的面，就扑通一声跪下了：“祭酒，不好了！李治头和杨治头闹起来了！”

　　“什么？”姜合鲤鱼打挺般跳了起来，“细细讲给我听！”

　　原来，事情的起因，还是出在刘璋身上。

　　围绕要不要跟刘璋继续打下去这个问题，天师道内部进行过不下二十次争论。杨松是坚定的鹰派，哪怕在杨柏丢人现眼以后，他也主张趁热打铁，一路平推成都；而李休是温和的鸽派，他一直主张联刘抗曹，送还已经攻陷的白水、葭萌等地，以缔结两家的军事联盟。

　　在他们身后，掌握着地方实权的拥趸们指哪打哪，把一个战略问题变成了立场问题。双方从一开始的唇枪舌剑，发展到后来的人身攻击，杨松指责李休收了刘璋的好处，而李休则痛斥杨松是曹操的间谍，事态渐渐向着无法收拾的局面发展。

　　据小道消息，李休已经召集了二三十个道官联名上书，弹劾杨松亲曹卖国。至于杨松那边怎么应对，目前还没有消息。

　　“谁能想到，刘璋还没有还手，汉宁内部就已经乱了呢？”姜合对此感到很无语。他渐渐开始明白，为什么就算张鲁收编几万户关西精壮，连马超、庞德这种名将都来投奔[1]，得到众多巴夷蛮族支持，还有天师道圣光加持，却还是没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反而把益州拱手让给了刘备——政权内部的相互倾轧实在是太严重了！

　　“这里有李治头让小人带给祭酒的信。”信使从头带里摸出个小蜡丸。随着局势日益紧张，李休送信的方式，也比往日谨慎多了。

　　姜合捏碎蜡丸，大致看了看信上的内容，除了那些叫他撤军的老生常谈，李休还叫他火速赶回南郑，帮助他对抗杨松。

　　毕竟，姜合的威望在这几次胜仗以后一路上升，李休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

　　“事到如今，我该如何选择？”姜合定定地看着手里的信，陷入了沉思。

　　[1]收编关西百姓和马、庞来投是未来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