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褪下左绔你自己数数看,再仔细看看连成的图形是否有些特别?”刘执嘉又提示道。
这下刘季来了兴趣,他爽快地褪下左绔,仔细观察起来。然后,他似乎惊讶于自己的发现,却又有点不敢说了。
“为父最近老是想着你的事情,心神不安,于是日前做了一梦。是这个梦让我来找你的。”
“阿爹,快说说,您做了何梦?”这时候的刘季,仿佛又化身为了少年,这亲热讨好的称呼让父子之间的隔阂都一扫而空了。
“那要先从你出生时讲起了。那天午后正热,我等你母亲送饭久不至,于是走到了我们田地旁的那座桥处,却见你母亲因为天热暂且在一大柳树下躲避,没想到就熟睡过去了。我正犹豫是否过去叫醒她,天却突然变了,乌云密布、雷电交加,一团浓雾从旁边的河中升起,又自天而降,将你母亲包裹其中。”
刘执嘉说到这里,有意停顿了一下。刘季听得很是认真,并没有催促。
“等我急奔过去,那浓雾已经消散,你母亲已经醒来,一脸惊慌地四顾,似乎在搜寻什么。回来的路上,她跟我说梦见一条赤色小龙飞进了腹中!”
“什么?!”这下刘季惊讶地叫了出来。
“自那天后,你母亲就怀胎十月生下了你。本来我也不信,所以从来没和你说过。只是最近有个金甲神人托梦于我,说赤龙有难要我救之,将来必有益于天下。于是,我就来找你了。”
这下,刘季不止眼中有光,脸上那自信的神色让这个一年来沉迷酒色、却仍然不失潇洒的男人变得恍若天人。
“人各有命。你天生不凡,注定前程远大,曹氏非你命中之妻。当然,将来如果你能为官做吏就可有一妻一妾,而如果能更进一步,那就更不可说了。齐人之福对你只是开始,小子勉乎哉!”
响鼓不用重锤,刘执嘉不再多说,边起身道:“为父言尽于此。我看曹氏待你不薄,你要好生与她商量才是。”
三天后,刘季回来了。
“如何?”刘执嘉见到的儿子刘季,神色中有疲惫、失落,但明显目光比以前要坚毅、自信得多了。
“曹氏说,她本就不是因指望我发达而委身的,既然我不甘平淡,她也相信我终有飞腾之日。她也不再敢奢望自己能做正妻,只要我能认下这个儿子就没有侮辱她的真情。”
说到这里,刘季眼中有些发红,看来儿子确实也动了真情的。是啊,人之初恋难忘,何况彼此真情相悦。
“她还说,孩子她能抚养得起,我前程远大不会耽误我,日后若有缘还愿与我相聚,君其勉哉!”
“君其勉哉!曹氏是个好女子啊,如此通达,只希望你能努力上进,正妻无缘,但给她妾的名分就靠你的能力了。”刘执嘉轻叹一声。
父子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如今你作何打算?”刘执嘉问儿子。
“还没想好,只是中阳里与丰邑太小,我还是想出去,外面才有机会。”刘季沉吟道。
“最近可有何消息?”
“我从王陵大哥处得知,韩国等同亡国了,唉!”刘季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秦王亲政不到四年,就能灭亡韩国?等同亡国是何意?”刘执嘉惊讶了。
“韩王安把自己国君的大印献给了秦国,请求作为秦的属国,这和亡国有何区别?名存实亡罢了。就这名怕也保不了多久了,唉。”刘季的话语沉重、激愤。
“韩国面积最小、国力最弱,又与强秦比邻,确实是最危险的。”刘执嘉叹息道。
“韩国该亡!不肯坚持合纵抵抗的政策,动不动割地求和,本来就没有多少土地本钱,不用秦出多少力气,自己就像失血过多之人,最终难免一死。”
“好在我们丰邑属于楚国,暂时还无虞。”刘执嘉这句话,其实更多是在安慰和麻痹自己。
“一味迁都逃避兵锋和韩国有和区别呢?听说赵国就很硬气,此前秦将桓齮伐赵,败赵将扈輙于平阳,斩首十万,杀扈輙。可赵王拜李牧为大将军,在宜安、肥下打败了秦军,桓齮逃回秦国去了呢。”
刘季接着慨叹:“可惜没了信陵君和春申君,列国再也不能合纵抗秦,李牧虽然被赵国人倚为长城,恐怕也撑不了多久的。尤其是长平之战,赵国被秦坑杀四十万投降军卒,已经是元气大伤。王陵大哥说,现在赵国大都是少年新兵在前线呢。”
两个人又相对沉默了许久,情形已经很明朗了,无论是投降还是抵抗,都不能阻挡秦国统一天下的脚步,而刘执嘉更担忧的是自己身处的丰邑将来的情形,会不会陷于战火,到时候自己要不要逃亡?这选择太难了。
我现在应该怎么做?特别是刘季也就是刘邦现在应该怎么做?
“父亲,我还是打算去找张耳兄。韩国如果灭亡,赵国和魏国还是会继续抵抗的,不知这两国能否联手,张耳兄和他的门客是否能发挥点力量。”刘季说出了自己的选择。
“也好,你去吧。你还年轻,多跟着张耳县令学点东西,他可是在信陵君门下多年呢,哪怕多听听信陵君的为人处事都有受益。”
刘执嘉这回不再拦阻了,作为父亲自己不能替儿子做选择,最多只有建议。而现在,他也茫然。
“父亲,有好消息了!”还未来得及动身,这天刘季刚进门就显得兴冲冲的,一扫之前的悲观消沉。
“哦?”
“秦国果然不甘失败,再次大举进攻赵国,分兵攻打鄴和太原,都被李牧打退啦!李牧果然不负塞上长城的美誉啊!”刘季对李牧赞不绝口。
“好啊,如果列国能乘势再度联手,抗秦看来还是有望?”作为穿越者的刘执嘉其实不奢望自己能当所谓太上皇享受荣华富贵,这个要过的关卡太多了。如果能维持现状安稳一生,也挺好不是?
“您这话说对了,强压之下必有反抗。再告诉您一个消息,燕国当人质的太子丹已从秦国逃回了。”
“啊?那秦国岂能答应?”这是刘执嘉的第一反应。
“是啊,但燕国又岂能送回自己的太子,还给秦国做人质?所以下一步,估计列国的力量会自发联合起来,我到张耳兄处应该有事情可做了。”刘季对自己的这次远行充满了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