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春阳,各郡太守纷纷换上春装,走出官厅府衙,来到百姓中间。
他们一面察狱放死,昭式德声;一面训诫群吏,示以威仪;一面踏上田间地头,拉着老农嘘寒问暖;一面走进庠序,与孝子、诸生高谈阔论。东汉太守的新春走基层,史书谓之“行春”。
其实如今早已过了初春时节。
仲春时景好,草木渐舒荣,
三月的天,春意盎然,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柳绿花红,莺歌燕舞,大地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闻喜东城外官道两边高高的柳树上长满了翠绿的新叶,轻轻垂下的柳条宛如千万条绿色的丝带,地面上也是,黄沙铺地,净水泼街。
此时正值晌午,路两边柳树下面站满了人,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在这里站着的人大多数都是闻喜的名门权贵子弟,也有外乡闻讯赶来准备一睹太守风采的世人,真是锦衣华服,无尽风流。
卫恒、邓孝,裴潜、裴辑、裴俊,站在中间靠前的位置,在向前就是闻喜县令王骞领着一众属吏,范先也应该在这迎接太守,只是被卫恒一脚踢的伤了命根,以后怕是再也举不起来了,现在在家养伤,自然是来不了了。
“今年我闻喜已经是第二次迎接太守行春了,其实也不过是走过场,咱们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太守露面。”站在卫恒不远处一个年轻公子羽扇纶巾,摇着蒲扇对同伴说道。
“之前太守行春还装装样子,在田垄间走了几步沾了几粒泥土,可是现在麦苗长得老高,难道上田里拔苗不成。”同伴笑着言道。
另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听到他们的谈话不岔道:“放肆,黄口孺子,太守也是你们能够置啄的。”一甩衣袖又说道:
“民为邦本,食为民天。务本足国,首重农桑,程太守一到任上,第一件事就是行春,太守劝民重农之志,可见一斑,尔等熟读圣贤,怎会如此愚钝。
太守一方牧臣,又是颍川名族,程使君的清名岂容你等玷污。”
两名少年世家子,面红耳赤,羞愧万分。
卫恒听到中年文士所说,很是认同,上位者做事难道真的要身体力行么,其实上位者只要有个重视的态度,,上行下效,下面人做事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就怕上位者优柔寡断,朝令夕改,底下人无所适从,自然事半功倍。
卫恒看到中年文士向自己看来,点头微微示意。
卫恒不知道的事中年男子其实见过自己。
“来了来了太守来了。”众人喊道。
只见前面隐约可见一行队伍,最前面一辆马车,双旌五马,黑色的车盖。后面几辆马车或双马或单马,两面各有几十人,护卫左右,前面几人骑马执旗,红旆迎风招展,让人顿觉威严庄重。
“大丈夫当如是也。”
邓孝看着远处的车驾羡慕的说道。
邓孝本猗氏游侠,最喜鲜衣怒马,此时见了太守仪仗,极为羡慕,也是从现在起,邓孝有了第一个人生理想,就是要做两千石,挂银印佩青绶,坐五马之车,红旆开道,招摇过市,锦衣归乡。
卫恒看着邓孝傻笑的看着远处太守车驾,不由一乐,心想凭邓孝的本事只要有机会,将来未尝不是徐晃赵云之流。
就是他心中对未来也充满信心,自从上次白波谷一行,邓孝几句开导,让卫恒茅塞顿开,现在是光和元年公元177年,再过七年到了光和七年黄巾起义就要爆发,自己既然穿越到了这个乱世,又回不去了,既来之则安之,管他将来如何,自己只要做自己认为对得事就好。
现在要用这七年的光阴,让自己变得强大,好让自己在乱世能活下去,庇护亲人。
不过一会,车队由远而近,走到王骞不远的地方便挺了下来,,王骞领着属吏对着车驾躬身行礼一起道:“下官恭迎程使君光临鄙县。”
官道两旁众人也随着王骞躬身行礼,一时间“恭迎使君”响彻云霄。
卫恒上次在卫家堡并没有见到程铨,只是听卫平描述过,只知道其人肥硕,有威仪。
现在抬头望去,见到程太守的第一印象,便是胖,只见他身穿朱色袍服,头戴进贤冠,乌黑的眉毛眉梢微微上扬,圆鼻阔口,面如圆月,配上硕大的身躯,重重威压让人不敢直视。
因为坐车太久缘故,腿脚有些发麻,程铨竟没有站起来,不由咳嗽了几声,只见车旁侍者赶忙上车把程铨扶起。
“咚咚咚”
伴随着犹如重鼓的脚步声,马车一阵摇摆,只见程铨慢悠悠的从车上下来走到王骞身边,眉毛一挑,笑着说道:“想必你就是王县令吧。”
王骞恭声说道:“回使君正是下官。”
“听说汝家是太原王氏,不知王允王子师是汝何人,吾早年与子师同在太学求学,同窗数载,情谊深厚。”
王骞一听程太守竟然认识自己叔父王允,心里不由一阵窃喜,毕竟太守与自己叔父王允有旧谊,自己这个闻喜县令也能轻松点。
一想到这里王骞有些激动,也不在那么拘谨说道:“王公正是下官叔父。”
“太原王氏家世清白,吾听闻汝为闻喜县令时清理陈年积弊,整治悬案,可以算得上是政绩斐然,王县令要再接再厉,不可堕了王氏几世清名。”
“使君放心,下官一定不辱没王氏家风。”
后面车驾一共三辆,一辆是河东功曹黄云,一辆是河东郡丞李岩,一辆是河东兵曹掾范舒。
黄云冀州安平国人,个子不高黑面,黄豆一样的眼珠子转个不停,透着一股精明。
李岩是河东大阳世家大约五十岁左右,半白的头发并没有戴冠,只裹了巾帻。微弓的脊背让人觉得像是田间的老农。
后面一个是河东兵曹掾杨县范舒。
三人紧随程铨下车,与众人自一番虚礼。
因为河东属司隶校尉监管所以不设都尉,掌郡国兵事的范舒,虽属左曹,不及功曹郡丞清贵,可是在河东却也颇有实权。所以范舒颇为自傲。
这次河东换了太守,范舒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侄子推荐给程铨,一是自己的胞弟苦苦哀求,二何尝不是趁机安插自己的势力,和给新来的太守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河东还有范舒这么个人,可是没想到程铨确实在第一时间就答应了,这样一来,确是让范舒觉得新太守软弱可欺。
这次行春范舒本来也准备看看自己往日顽皮的侄子当了官,会不会稳重一点。
可是自从下了车愣是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范先,不由得大怒,这个狗崽子,真是枉费自己苦心,太守行春,正是表现自己的机会,往日不着调也就算了,这个节骨眼上也能不来。
范舒吩咐了旁边随从几句,便见随从向城里跑去。
等到程铨走到离卫恒不远刚才和两名年轻公子哥辩论的中年男子身边说道:“子明,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现在你也是郡国南部督邮了,郡守耳目,吾确实天天见不到你。”
原来这个中年男子就是陪程铨从睢阳一同来上任的江晏,江子明。
”哈哈……明公才是胡说,明明是你一句话,让晏跑断了腿,现在到成了晏的不是。”
程铨并没有接话茬,笑着就要拉江晏上太守车驾。却不想江晏却躲了一下,并对程铨附耳说了一会话。
等两人不在嘀咕以后,眼睛同时往卫恒这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