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革新?”孙翊闻刘琦说出此名词,讶然谓道:“虽偶有耳闻,但并不知详情,还请少将军告知。”
刘琦遂将江陵、荆南等地推行土地革新、户兵立制的情况细细告知,坦诚革新推行之后,地方势力、门阀大族皆日渐式微,荆州官府无论税银征收、兵丁招募,还是开荒治水、政令畅通,在效率和效果上都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听得年轻气盛的孙翊抚掌连连,被深深打动。
讲完这一大通,刘琦最后下判言谓道:“汉室衰败到这般田地,正是因为门阀坐大,佞臣当道,以致纲纪废弛、太阿倒持。若这天下都学我荆州这般改革旧制、清除沉弊,必当政通人和、安居乐业,又哪里会有如今这各自为政、兵戈不休的乱象?翊公子若愿助我匡扶汉室,还这河山一片平靖,必能封侯拜相、青史留名!”
此时的江东集团还只求偏安一方,尚无割据自立的野心,故无论是先主孙坚、孙策,还是如今的吴侯孙权,都奉汉廷为正统,未及弱冠的孙翊亦是如此,所思所想无非是封侯拜相,万不敢有王霸之妄念,故刘琦这番话语,让他颇为心动。
再者如今客强主弱,荆州大军就驻扎在鄱阳湖畔,死死扼住西三郡的咽喉,更别提与东三郡交恶后,海量的战争物资全赖上游江陵方向供应才能支撑到现在。
所以说无论是经济角度还是军事角度,西三郡名义上虽然还属孙家掌控,实际上已被纳入荆州的势力范围,刘琦今日客客气气的抛出招纳之意,实则是给孙翊个台阶,好让他体体面面的归顺罢了。
故孙翊只略作踌躇,便果断指天起誓,揖拜谓道:“翊愿率江东上下,谨遵明公之命,扫平门阀佞臣,复兴汉室江山,在此对天起誓,永不相叛!”
刘琦大喜扶起,当即告示三军,封孙翊为西吴都督,继续统领驻扎西三郡的原所部兵马,原所部文臣武将也一如既往,同时荆州吏员的派驻和新政改革的推进都在有序进行,自此西三郡虽然明面上无论是在行政上还是军事上看起来都无大的人事变动,但变化已然在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悄悄发生。
自此江东吴地被一分为二,西三郡庐陵、庐江、豫章被称之为西吴,而东三郡丹阳、吴郡、会稽则被称之为东吴,双方分庭抗礼,常年陈兵对峙。
孙翊既已归顺,受封西吴都督,刘琦按道理该顺流而下攻打秣陵、夺取东三郡才是。但他却并不急于求成,而是另有所想,其观点也得到了军师庞统的认同:“此时东吴内部江东四族与吴侯孙权正死死抱团、同仇敌忾,等着我大军去攻。咱们不如先放一放,先用个一年半载,将西三郡消化干净,届时东吴内部反而会因为利益而先出分歧,我等出兵便可事半功倍。”
消化西吴三郡的重点首先便是开展土地革新,以便将江东士族的势力彻底从西吴连根拔起。
虽然西吴都督孙翊因兄仇之故、决心很大,但他毕竟年少,既不熟悉业务、更不熟悉人心,且所部兵将大多为本地土著,下手不便,故刘琦专门从江陵调来了一帮熟手,包括以影卫明柜都统霍笃为首的专业特务,以及以大溪书院督学祢衡为首的专业笔杆子,从捕风捉影、搜罗罪证,到宣传造势、发动百姓,都是这两拨人最擅长的手段。
除了这两路专业人马之外,无论是从哪方面考虑,必要的武力压制同时必不可少。故刘琦又将最为稳重干练的老将黄忠留在鄱阳湖畔,统领江夏水军、飞鹰骑、河北军数万人马,坐镇西三郡,既是为了协助霍笃等人开展土地革新,镇压可能出现的反抗,同时也不乏监视孙翊、程普兵马之意,毕竟乃新附之军,又多与江东士族有旧,不可不防上一手,只有等这些原江东兵马彻底转为户兵,成为了新制度的既得利益者后,这西吴民心军心才会彻底被刘琦所收。
专业人士做事,自然是不同反响。相比于孙翊所部的进展缓慢,在黄忠的武力支援下,霍笃、祢衡等人到西吴不过数月,西三郡治下数百万民众便已被深层次煽动,从乡野到城郭,遍地都是刺目的布告与激昂斗争,曾席卷整个江陵、让天下士族闻风丧胆的土地革新风暴再次在西吴掀起惊涛骇浪。
当西吴的土地革新搞得如火如荼之时,少将军刘琦却已随洞庭水军悄然抵达荆南,谋划许久的武陵之战即将以洞庭湖为中心展开。
武陵,郡治位于沅水北岸的临沅城,下领十二县,有人口五十余万,境内湖河密布,山脉纵横,东临洞庭湖,北与江陵郡隔江相望,而西部和南部则是方圆千里、如阶梯般逐次升高的巨型山脉——雪峰山脉,直延伸到千百年来封闭自立的苗疆大山深处。
纵观武陵地形,四周皆有大山、江湖等天堑,陆地上唯有在东南角有几处险峻的山隘可通往零陵郡,却因地势险峻,大军无法展开,故要取此郡,走水路是最佳选择。
武陵金家乃敬侯金日磾之后,坐镇武陵已百年,历代主事者理政皆颇为有方。现任太守金家家主金旋,本身亦不乏文韬武略,对外严守关隘,对内平靖地方,颇有乱世桃源之态。值此汉末乱世之际,武陵能偏安一方、独善其身,太守金旋功不可没,故深得本郡军民拥戴。且其手下一干人等皆精兵强将,虽地少民寡,四周诸侯亦不敢轻视。
刘表入主荆州后,金旋虽上表臣服,却暗怀傲藐之心,对襄阳向来只是应付了事,无论是赋税还是军务,均自行其是,刘表受制于各大门阀,本身实力有限,故不敢用强,只能听之任之。而在长沙张羡被曹操封为荆南侯,金旋同样是嗤之以鼻,君山大会上一逃了之,以张羡的跋扈作风,对他同样是无可奈何,足可见此君不凡。
就连少将军刘琦当初征讨张羡和荆南诸郡时,面对金旋冷眼旁观、坐山观虎斗,虽然恨得牙痒痒,也只能无可奈何强咽下胸中愤懑,挤出笑脸夸金家识大体、顾大局。
不过咽下的气从不会自动消散,现在就到了该把这口气讨回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