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一番话语大胆而犀利,将孙策遇刺引向孙权及背后的江东士族,程普貌似抬眼看向不远处徐盛、玉儿打斗,实则内心翻江倒海、奔腾不休。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死死盯着刘琦谓道:“你说了这么多,终究只是猜测而已,先主之事,绝非儿戏,怎可无真凭实据!”
“真凭实据当然有,”刘琦语出惊人,迎着程普要吃人的目光,朗声谓道:“譬如那声称是许贡门人的三名刺客,便是最大的人证,只可惜皆当场被斩杀,如今大半年过去,怕是尸首都已化作白骨。”
“哼,说的岂不是废话,还不是没实据!”程普眼角闪过一丝失望,转瞬即逝之后讥笑谓道。
刘琦淡然谓道:“刺客是死了,可那第一时间赶去灭口的兵将怕是还活着吧?程公想必知道是何许人也。大可从这里入口,相信必会有所得!”
却见程普闻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似吃了苦胆般难看异常,刘琦以目相询,其沉默半晌后方艰难谓道:“正是如今的丹阳城守、都尉妫览。”
此时阵前比斗二将也终于分出胜负,趁着徐盛刀式用老之际,玉儿蓦然回身,反踢正中其手腕,徐盛吃痛、拿刀不稳,铁索连环刀“哐当”落地。玉儿随即脚踩连环、杀近身去,转眼间便已将双刀架在了徐盛的脖颈之上。
“好!”江陵军中传来震天叫好声,玉儿得意洋洋收刀回鞘,脚下顺势一勾,便将掉落尘埃的连环刀踢还给了徐盛,后者面如土色,退回程普身后,并揖拜称罪:“末将给都督丢人了。”
程普却不以为意,大手一摆:“今日输了,来日赢回来便是,无需介怀。”又手指玉儿谓刘琦道:“此女果非凡妇,当得起玄女之名,少将军竟有此巾帼英雄相伴,必能成一番大事!”
说罢拱手与刘琦作别,回转本军大阵后,也不和所部军将啰嗦,径直下令鸣金收兵,当日便率兵马退守邾县,紧闭营寨不出,但凡大都督处派人来催促出战,便声称在西陵中伏,伤亡惨重,需休整避战。程普在东吴军中威望极高,资历之老无人能比,故周瑜也没办法,只能任由他去。
程普既已退兵,刘琦遂率大队人马挺进西陵城下,西陵令黄射在城上看得真切,早早便大开城门,出城来迎。
黄射乃江夏太守黄祖之子,黄祖乃刘表心腹,黄射也与刘琦相识多年,算得上是故友。只是如今的刘琦虽然还是从前样貌,但一举一动间,气度早已判若两人,黄射一见之下,哪敢还如往日那般随便,恭恭敬敬执下礼相见。
“文廉(黄射表字)兄竟如此见外乎?”刘琦失笑谓道,并一把挽住黄射臂膀做亲密状。
黄射嬉笑答曰:“非见外,实乃少将军器宇轩昂,心气不自觉便为之所夺也!”
两人打趣一番后,黄射恭请刘琦入城,后者欣然应许,领庞统、黄忠、文聘等心腹文武共入城去,江陵兵马除玄女卫随侍刘琦左右,其余各军皆留驻城外。
众人入得西陵县衙,黄射请刘琦落尊位,刘琦再三推辞不过,只好勉强入座,而后一干人等方各自落座,黄射又命人奉上酒水肉食,皆为军中用度,虽卖相粗矿、不甚精致,却都是饱腹佳品。刘琦等人大早出战,腹中正饥,见状哪会客气,纷纷大快朵颐、吃喝了个痛快。
酒过三巡,方说起江夏战事,刘琦告诉黄射已尽起洞庭水军及荆南虎贲来援,后者大喜谓道:“大妙!如此季鹏(苏飞表字)足以守住鄂县,家父也再无后顾之忧也!我江夏水军兵力虽少于敌,但比之战力却丝毫不弱于对手。如今又有邓中郎率洞庭水军相助,这下家父必能给东吴贼子一个迎头痛击!”
刘琦颌首称是,问明江夏兵力布置后,得知东吴大都督周瑜正在率兵马围攻鄂县,当即决定先不东取邾县,转而渡江往南,与邓义荆南兵马及黄祖所部汇合后,水陆并进去鄂县迎战东吴主力。
闻刘琦将率大部南去,黄射心中不安,忙谓道:“那东吴左都督程普虽新败,但仍手握两万余重兵,在邾县虎视眈眈,若是其引兵西进又当如何?”
刘琦神秘一笑后谓道:“季鹏大可放心,程德谋压根没空理你,他可是有更重要的大事要忙呢。”
什么事比眼前这场大战还重要?黄射疑惑不解,但看刘琦明显不欲解释,也只能就此作罢,乖乖按要求去准备渡江舟楫。
翌日刘琦所部兵马皆从西陵渡口迤逦过江,唯有飞鹰骑以渡江不便为由,随黄忠留驻盘龙山山口以做接应,其中精选五百骑交由魏延统领,随刘琦中军帐下听命。
荆南都督邓义闻讯后,立率洞庭水军赶来接应,青龙飞天旗重登五牙楼船伏波号,顺流往江夏大寨所在而去。
江夏大寨立于郡治夏口城以东三十里的东湖湖口处。此处长江水道最为狭窄,江面上早已被江夏水军广布锁链擂木、严密封闭,湖口内则是寨栅水旱相连,绵延足有十数里。
伏波号方驶抵湖口,江夏太守黄祖便已得到消息,乘艨艟战舰直抵楼船船舷下,亲自登船来迎。
刘琦欲执晚辈礼与黄祖相见,后者却谓道:“今日不论私谊,当以公为先,少将军受州牧之命,引江陵、荆南大军来救江夏,老臣理应拜汝为尊。”
而后坚持执下礼相拜,刘琦拗不过他,只能随他去。待其拜过之后,刘琦再各论各的,以叔伯相称并见礼,两人相视而笑,自是融洽如旧。
刘琦将黄祖引入舱中,双方文武重臣也随之入内,各分主宾落座,荆南都督邓义早已命人取来舆图,展开悬于梁上,而后亲自下座,手指舆图分析当前战局。
原来东吴水陆分三路并进,除北岸左都督程普大军已退守邾县外,还有南岸马步军及水路大军两支兵马。
其中南岸两万马步军由江东名将、平虏中郎将周泰率领,将江夏东侧的重镇鄂县团团围住后日夜猛攻,刘琦老友苏飞已率七千精锐死守多日,当务之急,便是如何解鄂县之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