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与邓义在府中密谋,并将江陵主管蔡信报来书信交予其观看。
邓义取信观之,见信中称蔡阿毛下药被识破,导致桃花溪谋划落败。蔡阿毛已被蔡虎灭口,而后蔡虎率死士绝命一搏、刺杀刘琦,却因寡不敌众、全体殉职。好在死士们都着东吴兵甲,蔡虎死前亦口称乃吴候手下,而东吴本就与荆州是世仇,故刘琦误认为刺客来自江东,每日叫嚣着要出兵讨伐,踏平江东六郡,以报行刺之仇。
看罢之后,邓义闭目不语,过了好一会后,方在蔡瑁略显焦急的注视下睁开双眼,沉声道:“我闻凤雏庞统现在琦公子帐下,不知可有此事?”
蔡瑁颌首道:“确实如此。”
邓义闻言,遂哂笑道:“江东远在千里之外,刺客涉州郡而至,在江陵能藏身何处?又如何能做出这般布局周密,竟然还能买通琦公子身边奴仆?桃花溪祈福会是蔡家商号所设,下药之奴仆亦是蔡家相送,如此巧合,实在是太巧了一些,以凤雏之智,怎么可能看不穿此等拙劣之手段!”
蔡瑁闻言大惊,与蔡和、蔡中面面相觑,蔡和不服道:“如若被凤雏看穿,那为何不来找我蔡家麻烦,反而声称要讨伐江东?”
“盖因都督威震江汉,乃荆州之柱石,故让其等心存畏惧,只敢以江东之名,徒泻愤意耳!”邓义拱手拜向蔡瑁,笑谓道:“琦公子与凤雏虽明知乃都督授意所为,又焉敢上门问罪?就算刘使君知悉此事,又真能为此而与都督鱼死网破?到最后还得是装聋作哑,不了了之也!”
蔡瑁与蔡和、蔡中以目相视,皆面有得色。
蔡瑁还待再说,不料蔡和已然扬声嚷道:“小弟看看邓将军颇有智谋,都督不如将我等商议之事尽数道来,请帮着参详参详?”
邓义闻言笑道:“果被末将言中,都督胸中已有良策也。”
“哈哈哈,须瞒不过子孝也!只是其中些许关节,还需汝助以一臂之力!”蔡瑁假笑数声后,沉声谓道。
邓义肃然拜谓道:“都督但有驱使,末将万死不辞!”
蔡瑁欣然颌首,遂凑到邓义身边,附耳低言云云。
蔡和枯坐下首,面前又无酒,见两人窃语许久,按捺不住,出言问道:“敢问邓将军,此事可能应许?”
蔡瑁不悦喝道:“廷清勿要聒噪!子孝自有主张!”
蔡和遂垂首默然饮茶,以目视弟蔡中,二者眼底暗藏愤恨而不敢发作,甘宁端坐一旁,却双目微含,只作不知。
邓义将此尽收眼底,遂慨然劝道:“二位将军心直口快,皆豪爽之人,都督莫要怪责,想你我当年亦如是也。”
遂就着话头与蔡瑁叙旧数句,方拱手谓道:“都督所说之事,末将定然全力相助,麾下洞庭水军,悉数听都督调遣!”
蔡瑁闻言大喜,执手谓道:“子孝果乃吾之股肱也,他日若能成事,定将荆南四郡尽数托付于君也!”
蔡瑁又唤一人入内,其猿背蜂腰,面色惨白,双唇薄紫,身着紧身直裾,腰别嗜血利刃。通过姓名,乃都督府所豢养死士之头领蔡龙,也正是在江陵城西自刎的蔡虎之兄。
蔡瑁与众人议定诸事云云后,遂以提前庆功为名再开筵席,召美姬起舞助兴,席间诸蔡皆开怀畅饮,好色将军蔡和借着酒意,酣然而起,傲睨笑道:“待到议定之日,蔡龙领死士走旱路,子孝率洞庭水军伏大江,再有韩玄暗中相助,冬藏逢夏而出,四管齐下,何愁那厮不殒命矣!”
蔡瑁初时尚面有笑意,但闻蔡和提及“冬藏逢夏”时,却刹那间变色,急忙令蔡和勿要再说,蔡和亦知失言,悻悻然落座,吃酒不语。
酒又数巡,邓义不胜酒力,酣醉告罪出府。甘宁将邓义扶上马车,而后跨马当先,往馆驿而去。
车马行了里许,忽听车内有人唤道:“兴霸,上车来坐。”
甘宁回首看去,见车帘掀开,邓义端坐其中,双目明亮,哪有丝毫醉酒之态。
待甘宁上车后,邓义方问道:“今日见过襄阳诸蔡,兴霸心中作何感想?”
甘宁含目暗忖邓义心思,少顷后方慨然谓道:“蔡和、蔡中皆猪狗般无用之辈,不值一提。蔡都督虽曾有英武之气,但如今已近消磨,徒留算计,且气量狭小,难成大事。反倒是琦公子曾有论奕之伟略,在江陵开荒治水亦颇为不凡,前日所见,治军安民皆颇有法度,倒是比诸蔡强过许多。”
邓义不加置评,却又问道:“汝观蔡瑁之计可行否?”
甘宁嗤之以鼻,冷笑道:“如末将是蔡瑁,既然有数万大军在左近,便当尽起大军,逼刘使君交出印绶,而后安抚士民,荆州唾手可得!可如今其瞻前顾后,思虑过多,竟欲用死士领军,行此大不忠之事,实非英雄行径,乃卑鄙小人之所为也!行此龌龊之事也就罢了,偏偏还要牵扯上我洞庭水军的名义,以末将之愚见,蔡都督恐暗藏小人之心,要将弑主之污名嫁祸于将军,还望将军切莫中其奸计!”
邓义朗声笑道:“兴霸果乃智勇双全之真豪杰也!汝大可放心,我心中早有定计!”
遂附耳密议,甘宁听罢,恍然大悟,面有笑意,颌首称赞。
同日午后,刘琦一行也已赶到襄阳。
刘琦令李通领飞鹰百骑去城南山中觅地扎营,自与黄玉儿和三十骑玄女卫从南门入城,往霁月巷府邸而去。
贾老汉得到消息,早已迎在门前,待入府内,刘琦见收拾得整洁干净,窗明几亮,心中甚是欢喜,又赏了贾老汉不少钱银,后者跪伏于地,感激涕零。
待拜过亡妻闵氏牌位,已是日暮时分,黄玉儿已领众卫士收拾完床铺,起火造饭,喊同用晚膳。刘琦欣然而往,虽饭菜粗劣,皆军伍之食,却毫不在意,怡然处之。就着几壶寡淡谷酒,与卫士们同坐檐下,大口吞咽,谈笑自若。
门外值守卫士刚好引一锦袍访客入内,来客见此情景,先是愕然,而后叹道:“兵将融洽,甘苦与共,子瑜已有古时名将之风也!”
刘琦闻声看去,见来者猿眉鹰目、须发灰白,正乃太乐令蒯良是也。
蒯良乃荆州文官之首,亲自来访,非同小可,刘琦忙整理衣襟,起身相迎,引入堂中,分宾主而坐。
叙礼毕,蒯良始问道:“方才见院中军士衣甲鲜明,英武精壮,兼有巾帼女将,英姿飒爽,乃何处兵将也?”
刘琦笑答道:“此女乃江陵老将黄汉升之女,名玉儿,如今为我随身近卫首领,其余军士,皆新募亲兵近卫也,惯以玄女卫称之。”
蒯良颌首谓道:“我闻少将军在江陵招募兵马、治水开荒,动作颇多,手下文武汇聚,人才济济,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刘琦谦笑道:“皆谬赞也,蒯太乐如有闲暇,还望多去江陵指点指点。”
两人又是一番客套,刘琦方揖拜问道:“蒯太乐今日亲临寒舍,必有所教诲,还望太乐不吝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