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见狗子能与民为善,很是喜欢,遂有意任其为第十屯屯尉,与诸臣商议后,定上古大禳吉兆之兽“狡”为其名,这便将狗子唤来,告知任职后,又笑谓道:“狗子,还有一事,汝要先谢过卧龙先生,由先生亲口来告诉你。”
狗子忙又去拜诸葛亮,得知军师大人亲自为自己取名,自是大喜过望,口中连连称谢。诸葛亮却只是推辞道:“皆乃少将军为汝求名,吾方才有所想也,勿要谢我,要谢也当谢少将军才是。”
本以为狗子年幼,会因推辞之言而不知所措,谁知其丝毫不怵,朗然展齿笑道:“两位大人都对狗子有再造之恩,犹如亲生父母一般,狗子此生必不忘此大恩也!”
诸人皆奇之,诸葛亮遂告知所取之名为“狡”,并将此字所含之吉兆解释给狗子听,狗子听了,喜极而泣,连连叩首,拜谢刘琦与诸葛亮道:“狗子必不负此厚望,从此以后,将以陈狡之名,恪尽职守,保本屯平定安康,五谷丰登!”
诸人闻言,皆感此子可教,自是谨记在心,日后择机提拔。刘琦亲自讲解民心之理后,又给陈狡起表字为“正灵”,寓意谨守方正,狡而不猾也。陈狡再拜谢恩,而后便先行退回屯内,帮助安定民心、发放物资、处理杂务。
刘琦远远看着陈狡忙碌的背影,心头甚慰,一旁诸葛亮知他所想,遂慨然谓道:“如果全天下的官吏都能如狗子这般心中有民,那必将社稷安康、天下太平,有哪会有如今这群贼并起之乱世矣!”
刘琦沉声谓道:“正因如此,对农场里这些新提拔的官员要常常耳提面命、反复教诲,卧龙军师平日里巡查各处,但有为官者欺压百姓、作威作福的,无论轻重,都应依律处置,切莫心软姑息,以做到防微杜渐。”
诸葛亮领命称诺,而后又进言谓道:“如今农场各屯屯民已近十万,仍在持续增加。屯民们皆乃主公亲手救于水火之中,对我军极为拥护,且农场军农一体,日后粮秣、精兵皆将源源不断!明日大溪堰便将功成,不日河道畅通,往南直通长江,放舟吴蜀。待漳蛮渠修通,更可北去襄阳,窥望中原。如此要冲之地,当以城坞钥守水陆,做主公将来逐鹿天下之根本地也!”
诸葛亮言罢,一旁庞统、韩畅等人皆附和进言,均建议可在如今大溪寨的基础上再加扩建,筑造城坞以控之。
刘琦颌首称是,亦觉有此必要,然眼前事务繁多,诸蔡手段迫在眉睫,荆南又叛意初现,暂且忙不到头上。遂令诸葛亮先行勘察水土,规划方案,待诸事平靖、秋后农闲之时,再调屯民动工开建。
建城之事暂且从长计议,看看天色已不早,刘琦遂领众人一齐前往大溪寨。明日辰时,大溪堰将进行分漳入沮工程的最后一步:遏水分流、引漳入沮。因为某种特别的考虑,刘琦遍邀手下文武都来堰上,一起见证这必将名留青史的时刻,而他自己也懒得再来回奔波,索性就留宿寨中。
这些日子大溪寨的人员陡增,规模也是增长迅速。
原来寨内只驻有赵奉所部五百东营步军以及工器坊中一些打造河工器具的工匠,鉴于时局诡谲,刘琦又令匠作丞马钧从流民中挑选熟手,筹建军械坊,打造刀枪剑戟、弓弩甲胄。再加上已然开始研制炸药的天雷寨所部,足足有数千人在此做工、过活。
因大溪寨保密和警戒的要求都颇高,刘琦又从东营抽调了五百梅花营步卒,统一由赵奉统领,从而令寨内驻军有千人之众,更兼外围农屯岗哨林立,层层布防之下,早已成了江陵警戒等级最高的地带。
本着资源统筹的原则,刘琦索性令庞统将秘密设在农场中的影卫密营搬来此处,让这里彻底成为情报信息与科研技术的机密总部所在,人一多,屋舍楼宇自然也少不了,故虽未建城,但已有坞堡模样。
大溪寨虽然人多,刘琦等人来了自会有专用屋舍可住,虽简陋粗鄙,比不得别院舒适,但刘琦等人都没那么娇嫩讲究,自可安睡。
是夜月朗星稀,众人在田间奔波了一天,简单用过饭食,便各自早早睡去,屋舍四周,黄玉儿亲率玄女近卫及驻寨兵卒巡哨守护,戒备森严,滴水不漏。然而在他们视野之外的堤岸旁,一双死寂的眸子悄然而至,潜伏在了那里......
下午在第十农屯处,当狗子被喊前拜见刘琦之时,屋寨里流民们则在屯卒的组织下排着长长的队伍,轮流分发饭食、住处以及农具。
就在队伍末尾处,有个满脸污垢、身着麻衣、背着破旧包裹的男人。
这人自称叫大柱,要去江陵讨口饭吃,在新野城外半路上加入的这支流民队伍。
大柱平日里少言寡语,整日佝偻着身子,一副病汉模样,和旁人不大说话,故而没人注意过他。此时他看似在跟着队伍缓缓移动等着领饭食,实则正暗中窥伺着谯楼下刘琦等人。
路过一位值守屯卒时,大柱蜷着身子靠了过去,挤出满脸的谄笑,指着不远处正在受陈狡跪拜的刘琦,悄声问道:“敢问这位将军,你看那边狗子在跟啥人跪哩?看年纪不大,架子倒不小,可是个大官啊?”
这屯卒姓王,名爽,来自九屯,性子憨厚淳朴,平日有事听令,无事为农,是个本分人。他平生难得被叫一回将军,心情大好,遂极为热络的介绍道:“大呀!那必须大,他就是咱们这最大的官,少将军刘琦刘子瑜是也!”
王爽又指着刘琦身边的诸人逐一介绍给大柱知悉,大柱听完后,连声称谢过将军,王爽过足耳瘾,心满意足正欲离去时,却见大柱凑上前来,从包裹中摸出一只油亮亮的葫芦,悄声说道:“这位将军,我这有些从家乡带出来的美酒,一会您下值后,可否能和在下小酌两杯,初来乍到,还得您多关照。”
王爽酒虫大动,欣然应下,是夜下值后,和同屯屯卒打过招呼,便径直去了大柱新分得的小屋内。
大柱去邻屯买得干肉蔬果,又借了些碗碟杯盏来,就着简陋的菜品下酒,谈天说地,称兄道弟,笑声连连。大柱在领取房屋时,便以不喜喧闹为由,刻意要了左右无人的僻静位置,此时十屯尚未住满,故左右多为空置屋舍,两人虽有些吵闹,旁人离得远,也并不太在意。
借着酒劲,王爽醉醺醺说道:“兄弟啊,你来咱们农场那就是来对了!现在江陵城里很多人还等着夏汛时看咱们笑话,这大溪泽边多少荒地都没人敢去种。不是哥哥我吹,等到夏汛一过,这些人就得后悔得扇自己嘴巴子!”
大柱一听大惊,忙问为何,王爽笑称自己有朋友就在大溪堰做工,故而知情,话到此处却顿住不说,只称需要保密。
大柱连忙续杯劝饮,王爽酒到酣处,嘴上不把门,遂将分漳入沮一事悉数告知,并且极神秘的声称分水之日就在明天。
大柱听罢,目有骇色,却故作欣然而喜状,笑着连连给王爽倒酒,各种旁敲侧击打听农场内出入通行、关隘查验等诸般事宜,王爽酒肉传肠,大快朵颐,很快就已垂垂欲倒,却依旧有意显摆,口吃不清谓道:“大柱......兄弟啊,告诉你一个......秘......秘密,咱这农场内还有一处最紧......紧要的所在,叫......叫天雷......雷寨,这寨子戒备森严,里面白天黑夜,都天雷滚滚,任谁都不准靠近百步......”
话未说完,王爽已然醉倒,鼾声如雷,大柱反复呼唤,却只是不醒。
天雷滚滚?这种事又岂是凡人所能掌控?恐怕你这鼾声才是天雷滚滚吧,大柱只当王爽说的是醉话,并未放在心上。
却见大柱长身而起,打开房门确认四下无人后,这才回到屋中,原本一直谄笑着的脸早已冷若寒冰,上前扣住王爽正打呼的头颅,双手猛然用力,“咔嚓”一声,便已拗断其脖颈,无声无息结果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