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泌有甥寇封,闻舅蒙冤,忿而落泪,然听罗泌所言,所焉不详,心中大惑,知必有事,忙止泪问道:“阿舅祸福之说,甥儿心中不解,还望明示?”
刘泌先屏退左右,方悄声谓寇封道:“荆南侯张羡进爵以来,志得意满,倒行逆施,必不能长久矣。我闻刘景升长子少将军刘琦在江陵开荒治水,广纳流民,且清明仁义,贤士云集,襄阳卧龙凤雏皆汇于其麾下,迟早必成大事,故欲献长沙以投之也!”
寇封大喜谓道:“阿舅之策,实乃上上之选也!琦公子之贤名,甥儿早已有所耳闻,愿亲赴江陵,代为面禀少将军!”
刘泌颌首称是,遂从身后暗匣中取出一封已书就的亲笔信,交于寇封,令其化妆作客商,乘商船潜往江陵。
临行前罗泌执手相谓,郑重托付道:“吾全族身家性命,皆托于甥儿之手也,万不可有误!”
寇封不敢轻慢,揖拜顿首,指天起誓,涕泣称道:“此行江陵,必谨言慎行,小心从事,绝不负阿舅之厚望!”
再三拜别后,寇封方赴码头,自有人接应登商船离去,一路过湖穿江,数次盘问稽查,皆无变故,不日便到江陵,从公安门码头下船入城,问明少将军府邸路径后,径直投簪花巷而去。
就在寇封入江陵城时,北城外十余里处,数千流民正牵牛挑担,扶老携幼,在彷徨和不安中,徐徐而行,往大溪泽深处走去。
典农从事田畅早已得到消息,前几日便已在农场左近觅得荒地,焚草平土,并提前备好饭食,搭屋挖井,安排邻屯屯卒值守,确保流民们来了后,当天就有饭吃、有床睡、有家回。
不多时,流民们便已遇到了在农场周边巡逻的蓝衣屯卒,在屯卒们的主动引导下,穿过谯楼关隘,行往已给他们分配好的农屯。
此时正值仲夏五月,稻谷成熟季节,流民们走入大溪泽农场范围后,目光所及,皆仟佰纵横,沟渠相连,金黄灿灿,稻穗沉沉,祥和富饶,男欣女悦,好一派丰收景象。
与北地兵灾连年、白骨露于野的凄凉景象相比,这里简直就是无上仙境。一时间众人满脸的彷徨和不安皆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兴奋和期待。
等被引到农屯后,得知眼前整齐的屋寨、香喷喷的饭食皆是为他们而准备时,流民们皆急不可耐的欢呼雀跃起来,纷纷围向人群中一名身材瘦小的青年,交口称赞道:“狗子,你这小子果然没骗俺们,这里真是好地方哩,俺们来这来的太对哩!”
被叫做狗子的青年被乡亲们簇拥其中,夸赞声不绝于耳,更有大胆的小媳妇暗送秋波,递上丝帕,搞得小伙子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惹起一片善意的哄笑声。
这狗子乃上月庞统从东营中遴选出的南阳军卒,家在新野西东郊,这此回乡后他卖力奔走亲朋村寨,宣讲诸蔡暴虐,江陵仁政。因其容貌讨喜,又颇能言,吸引了周边各镇足足有数千乡亲随他南投,
这些天乡亲们日夜趱程,拖家带口,长途跋涉,路上难免有些磕磕碰碰、龌龊生隙,全靠这狗子左右劝慰,从中斡旋,才得以平安无事,抵达此处,故此时乡亲们皆是发自内心的对狗子表示感激。
不远处的屋寨入口旁,少将军刘琦及亲随左右正立于谯楼下远远眺望,典农从事田畅与军师庞统、诸葛亮等人均在其列。
刘琦见屯内往来流民,皆互有说笑,似乎颇为熟悉,便随口便相问田畅。田畅答称此屯流民除了个别是中途加入队伍,其余都是新野左近乡党,故而彼此熟稔。
刘琦颌首称是,又问似乎各屯流民中皆女多男少?田畅应答如流,称因北地各州郡连年征兵之故,流民中妇孺极多、青壮男儿偏少,刘琦听罢,眉头微皱,心道难怪之前提及屯卒比例时,皆称十中抽一已然是极限了。
想到此处,刘琦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能将这些女子都有效组织起来,发挥女性天生的细腻、坚韧等长处,而不是只如男儿般做苦力,则必将能成就非凡之事。
刘琦再看向典农从事田畅,见此人不卑不亢,有问必答,非座谈之客,乃务实之人,心中甚是满意,遂又问农场流民安置事宜,田畅拱手答道:“如眼下这处农屯安置满编,便将是农场第十屯也,各屯围屋粮秣、牲畜农具,皆已安排妥当。”
刘琦乘机朗声谓左右道:“器具粮食这些固然重要,但切记安置之事首要在人,各屯屯长以及屯尉人选一定要仔细考核,遴选把关。任职之后也要多加走访,听取屯民之见。那种眼高于顶,无视百姓疾苦之人,决不可留在任上!切记为政者心中有民,民心中方会有官,方会有国也!”
诸臣皆揖拜称是,齐声谓道:“明公之言,实乃高论,我等必谨记于心,不敢忘也。”
刘琦又以手指着远处正被乡亲们簇拥着的狗子,笑问诸人道:“我看这小子就挺受百姓喜爱的,是何许人也?”
狗子回乡乃凤雏庞统亲手经办,遂笑谓道:“此子年方十八,南阳新野人,乃东营军卒,父母早亡,只知姓陈,无名无字,从小被唤狗子,后流落襄阳被募入军中。这此奉命回乡,招募乡亲南来,看样子差事做得应是不错。”
田畅出言相和道:“军师所言正是。”遂将从流民口中所访得狗子沿路帮扶乡亲、劝慰纷争之事报知刘琦。
刘琦闻言,甚为欣赏,遂扭头问诸葛亮道:“依卧龙军师之见,此子广募乡民,勤勉布善,当如何论功行赏?”
孔明略作沉吟后,答道:“论功当封都统,赏万钱。既然该屯百姓甚感其恩,可任为此处屯尉,领屯卒千人。”
刘琦颌首称是,转念一想后,笑谓道:“只是此子有姓无名,日后总不能喊狗子都尉吧,诸位大人皆学富五车,哪位能给他取个好名字?”
众人皆笑,随口取名,然刘琦皆不满意,却见诸葛亮目光流转,朗声谓道:“可取名为狡,可谓天降祥瑞也。”
庞统、田畅皆面有赞色,抚掌颌首。
刘琦忙问道:“此名何意也?”
诸葛亮解释道:“《山海经》中有载,玉山有兽,其状如犬,其角如牛,其名曰狡,其音如吠犬,见则其国大穰,故乃预兆丰收之祥兽,如今狗子将任农屯屯尉,其名又正合此祥兽之名,实乃天意也。”
刘琦闻言,喜形于色,谓众臣道:“此兆非天意,乃诸位齐心协力,造福社稷,诚感动天也!”
诸臣齐齐揖拜,言称少将军心怀百姓、广施仁义,方能得此兆也。互相吹捧一番、又谦让再三后,皆甚是欣然。
刘琦遂令田畅唤来狗子,狗子得知少将军亲自问话,慌忙跑来,顿首跪拜,刘琦上前扶起,先是出言嘉勉,称将依功任其为此农屯屯尉,另有万钱相赠。狗子闻言大喜,再拜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