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信见来者乃是影卫都统解大虫,连忙上前见礼,且执礼甚恭,恭敬得简直有自降身份之嫌。
按理说蔡信生意遍布各州郡,又极得刘琦看重,身份在诸文武中也不算低,而解大虫区区都统,手下不过数百号人,本无需如此客气,只因这影卫都统可不是普通军中都统所能比拟的。
一来他是刘琦初来江陵时所带飞鹰卫旧人,办事又向来稳重,所以极得信任;二则在实力和权力都膨胀得极为快速的影卫中,除了兼任统领的左军师庞统外,解大虫便算得上是头号人物,故其眼下虽然只是都统,在刘琦所部体系中的存在感和影响力甚至可与文、黄二位都尉相媲美,蔡信毕竟是蔡家旧部、新近来投,又岂敢在他面前自恃身份?
解大虫却无意和蔡信多费口舌,简单拱手回礼后便面色严峻谓道:“此刻不是多礼之时,蔡主管半夜出行,不知所谓何事?”
蔡信据实答道:“好叫都统大人得知,方才别院方向有巨响传来,将在下从睡梦中惊醒,因心感不安,怕少将军有所不妥,故而前来查探,看看可有需要在下相助之处。”
解大虫听罢,面露喜色,朗声谓道:“有蔡公此等忠良之士相助,主公今日必能脱难!”
蔡信闻言大惊,忙问道:“都统此言何意也?何来脱难之说?”
解大虫遂将已探明的簪花别院被围攻、刘琦生死不明等事逐一告知,并捶胸顿足、痛声谓道:“吾领凤雏军师之命,追踪蔡龙多时,虽有零星线索,却始终晚他半步。我预料今日他必会垂死挣扎,故而在城中暗暗查访,本想守株待兔,等他显出踪迹时当场捕获,却不料这厮竟如此大胆,竟勾结韩家余孽,做此等噬主之事!晚间我得军师告知,统领城防的封言乃蔡龙之人,遂分派手下绕去西门、北门想混出城去,却不料那厮早有准备,几名弟兄都被其手下死士设计截杀!今日但凡主公有半点差池,吾必自戕以向天下人谢罪!”
看解大虫情绪激动、懊恼难当,蔡信自是好言相劝,谓道:“切莫提这般丧气话,快些想办法救少将军脱难才是正事!”
解大虫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稍微冷静一些后才慷慨谓道:“如今簪花别院四周被围得水泄不通,足足有数百敌人,就靠我们这十来人难以强行施救,得想办法通知东营,请闻、黄二位都尉进城才正理!只是封言已叛,诸门封锁严密,一时却无计可施!实在不行我只能孤身杀进院去,舍了性命也要陪少将军同生共死!”
看解大虫眼神坚毅、言语赤忱,蔡信也甚感触动,但单单有一腔热血,并不足以解眼前危局,他略作沉吟后脑海中灵光闪动,开口问道:“我这倒有一计,许可出得城去,只是不知都统您水性如何?”
解大虫如实谓道:“在下少时曾游猎江湖间多年,惯于涉水讨生活,虽谈不上踏波涛如平地,但等闲摸个鱼虾龟鳖、划个几里水路还是不在话下的。”
蔡信笑而谓道:“如此则此计可行也。”
解大虫不知其意,忙出言追问,蔡信称时间紧迫、边走边说,遂径直带其往城南而去,一路上将胸中之计细细道来。
原来在江陵城东南角的公安门旁,有一条暗渠穿墙而出,直放长江,乃城南排雨减涝所用,因位置隐蔽,知道的人并不算多。且为防盗贼由此潜入,渠道口处已用粗木栅栏封死,故平日里并无兵卒驻守,只偶尔有巡哨路过。
蔡信经营商号多年,难免有些物件经不起城门查验,多番打听后方找到这暗渠,便开始动起了脑筋。他想办法将木栅栏水面以下靠近沉底处的横挡切断一截,留出可容一人进出的缝隙,但凡有违禁品要进出城时,便寻个好水性的伙计从此潜水通行,而其方才对解大虫所说的出城之计也正是这般操作。
解大虫闻言大喜,催促速去,众人趱程而行,不时便到暗渠,见四周果无人值守。解大虫遂脱下衣裳,用油布包好后交予蔡信后便欠身入水,摸着竖木往下找到水底横挡断开处,顺利钻过身去。
蔡信早已派手下入水等候,见解大虫从栅栏对面浮出,忙从缝隙将衣物塞了过去,后者接过后微微颌首致意,随即转身游向岸边,上岸后一路往东营寻去。
东营大寨离江陵城东门甚近,但从公安门方向走去却多有湖泽河汊,并无平直大路可行。
恰巧此夜月色昏暗,路径难辨,纵使解大虫乃惯行夜路的猎户出身,也难以快行,紧走慢赶之下,来到寨栅跟前时,已然是寅时初刻。坎渊楼下,蔡龙调来的两架抛石车正在调试机括、摆放飞石,暴风骤雨般的轰击即将开始。
解大虫径直往大寨而去,立刻被东营巡哨兵卒发现,兵卒们认出了这位影卫都统,得知城中巨变,急忙去营中报讯,解大虫则立于辕门处等候。
不过半刻功夫,梅花营都尉文聘和飞鹰骑黄忠都已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两人原本早已入睡,此时无暇梳洗,皆披发跣足来见解大虫,后者直接跪拜当地,泣声谓道:“主公如今身险重围、危如累卵,还望两位将军速速入城搭救!”
文聘闻言大惊谓道:“白日里江陵各门皆已由封言封都尉派兵接管,少将军怎会突然在城内陷入围攻?城防军难道已尽数被歼?又为何不曾有警讯?”
解大虫双目喷火,恨恨谓道:“哼,封都尉!封言那厮,本就是蔡家埋在东营的暗桩,名唤不语蝉!这次若不是他下手,又怎么让城内城外讯息断绝!我派了数名弟兄想要出城示警,皆已惨死在他设伏之下!”
文聘听罢,惊愕莫名,悔恨不已,以手杵地,厉声谓道:“都怪我,都怪我瞎了眼!平日里还觉得这厮稳重可靠,在少将军面前多次进言称赞,这才让他得了城防都尉之职!谁知这厮竟是这般恶毒孽畜!苍天在上,今日吾必要生啖了这厮心肝,方解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