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这边领着男人忙着斗门阀、建兵户,尽收江陵军心民望,那头一帮女眷们也没闲着。
夫人如兰每日与玉儿、小四一起奔波在江陵与大溪农场之间,为楚锦布坊的成立和发展而忙碌不休。从选址建坊、采购织机,再到人工挑选、技艺培训,事事都要留心、件件都会过问,力求把这件事办到尽善尽美。
月底,托蔡信从益州成都等地采购来的桑苗蚕种、染料织机陆续运抵,在大溪令诸葛亮的全力配合之下,农场里的田间地头皆已播种下桑苗,疏浚沟渠河道的烂泥正好可以供窝肥,助桑苗茁壮成长。
然而桑苗长大尚需时间,想要有大规模的收获,至少得等到明年,所以眼下只能利用现成的野生桑树,在各屯小规模开展蚕种的试养。
和行军作战是一个道理,要做好一匹楚锦,除了蚕丝、织机这些外力外,关键的决定性因素还是在人——也就是织工的技艺上,如兰从农屯数万妇人里精挑细选了五百女工,皆心灵手巧、勤快肯干,但要掌握具体的织锦技艺,还需要时间来进一步培训。
织锦的技艺和工序主要分为四大步:抽茧、练丝、染色、织布,按照刘琦规模化、产业化、标准化的理念,楚锦布坊也按此分为茧坊、练坊、染坊、织坊等,对女工技艺的培训也是按此分门别类进行。
各坊中最能代表织锦核心技艺的是染坊和织坊。如兰不敢假手于人,将染坊交给黄叙未婚妻孙小四,最后一步总把关的织坊则由自己亲自负责。
江陵女子多会织麻染布,小四亦不例外,从小便有习练,家中布匹多为她和阿娘自行染织。虽然染的是麻布,但在染料的使用上有诸多相通之处,由其负责染坊,当得上是人尽其才。
而作为重中之重的织坊,如兰更是从选人到培训都亲力亲为,每名女工不仅要心灵手巧、勤快肯干,还得调查过往是否清白、家人是否踏实,以防心怀鬼胎,学成之后另投他处。
在锦绣样式亦是力求翻新,各种花色设计了足有数十种之多,既有春之娇嫩、夏之艳丽,又有秋之端庄、冬之肃穆,满足男女老少不同时令与场合的需求。
碍于桑树的生长周期,农场蚕丝尚未实现自产,为了不让买回来的织机空置,如兰自掏腰包,派人去江陵市面上大量收购本地蚕茧,用来给女工们练手织锦,确保明年农场蚕丝大规模上市后,织出来的锦布立时便能到达预期要求。
为了让女工锻炼手艺,如兰煞费苦心,另辟蹊径。蚕丝暂时不够,本地的苎麻却是富足,毕竟大多数人不可能着锦缎度日,普通麻布才是布匹市场上的主力,虽然利润远不比绸缎锦布,却也是块有利可图的市场。
荆襄民间本就有练麻织布的传统,左近山川湖泽中又多产红花、菘蓝、苏木等常见色料,故亦不缺染布技艺。女工中本就有会练麻织布的,再有小四这个现成大师傅在,楚锦布坊很快便具备了赤红、靛蓝、天青等常色麻布的生产能力,只是还需要一个机会来向市场广而告之。
恰好江陵和枝江之战后,刘琦所部军马大肆整军换装,军衣空缺甚大,单说新成立的雷火营一家就有一千五百雷火兵得整编换装天青色军衣。按每人厚、薄各两套算,那便是将近六千套,再加上各部新募、补充兵卒,以及军衣破损需要置换的,杂七杂八加上来足足需要近两万套。
这可是笔不小的数目,需要耗费布匹三千余匹,市价近两千贯,如按成衣来算价格还得多上一成。故江陵市面上各地商贾皆闻风而动,削尖脑袋找各种关系疏通联络,想要接下这笔大单。
只不过哪种关系能有楚锦工坊的关系来得硬?
如兰得知消息后,立时大为心动,但毕竟身份在那,不好亲自下场,遂拜托孙小四,请她带着布样找自己的未婚夫、后勤大总管黄叙,为等着开工的布坊讨要这笔订单。
黄叙平日看似木讷,实则心如明镜,虽有爱人相求,却分毫未失理智。只不过他知道布坊对如兰夫人的重要意义,再者布样质量也着实不差,遂给未婚妻做个顺水人情,将这批采购订单按市场高价给了小四。
如兰得知小四为布坊接下了这笔大单后,自然是大喜过望,召集全布坊的织工,生产线火力全开,半个月不到便织出五百余匹靛蓝麻布,一番缝制裁剪后便是三千套崭新的军衣,全都交付参军黄叙,用来给雷火营卒们换装。
黄叙验货入库后毫不拖延,当场便与布坊将货款合计近三百贯全部结清。这些钱如兰分毫未入自家私账,除了用来下一步采购原料的必要支出外,全都发给了工坊女工们。三五百女工每人分得近六百钱,欢欢喜喜的拿回了家,立刻在整个农场引起了轰动。
这半个月的操劳可比平日里男人们一个月赚得还多,如何不让人眼红羡慕,故各屯原本未参加选拔又或未被选上的妇人们纷纷都来到布坊,恳求如兰收入坊中做工,如兰勉强有招收了两百人后,应者依旧如云,这让她感觉颇有些犯难。
虽然眼下接了大批军衣订单,有大量麻布生产的需求,织工绝不嫌多,但这毕竟只是暂时性、过渡性的业务。
麻布的利润相对微薄,布坊想要赚钱,还是要得楚锦为主打。而受锦布市场规模和信息不畅的限制,楚锦的推广不可能太快,故现阶段五百织工便已足够,七百人则有冗余之嫌,实难再加扩招。
所以理智告诉如兰应当果断拒绝再招人,但天天等在布坊外哀求的妇人又着实让她于心不忍,纠结之下的她在回到别院后状态明显不佳,不像之前虽然脸色疲惫但神情明快愉悦,被刘琦一眼看出,自是出言询问。
如兰遂将心中苦恼道出,刘琦闻言,怜惜谓道:“夫人何必纠结于银钱?殊不知你开心的笑容,才是为夫最想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