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威将军程昱在督运粮秣途中,探得荆州欲犯境之事,遂来报知曹操,而后又称有计可令荆州南北不能相顾。
曹操闻言大喜,遂问计于程昱,程昱方谓道:“荆州名义上有七郡之地,沃野千里,可镇南将军刘景升实际上所能掌控的仅有襄阳、江陵、江夏三郡。而荆南长沙、桂阳、零陵、武陵四郡,素来只对襄阳虚表臣服,并无半分钱粮供奉,境内军政皆自行其是。四郡之中,以长沙太守张羡为首,而张羡多曾有暗联东吴、以拒襄阳之迹。老朽之计,乃请主公表奏朝廷,以天子之名,封张羡为荆南侯,分四郡出荆州。而后再请张羡兼领江夏太守,令讨刘表之不臣,并许荆州牧之位。江夏黄祖与吴候孙策有杀父之仇,孙策早有誓在先,与黄祖不死不休。张羡如领江夏太守之位,必将对江夏有窥伺之心,如若其联合江东,合力攻打江夏,无论胜负,荆州都将元气大伤,无力北顾也!”
曹操听罢,连声称妙,遂依计而行,表奏朝廷,封长沙太守张羡为荆南侯,赐节钺,统辖荆南四郡,并领江夏太守印,汉献帝怎敢不许,乖乖下诏,
曹又写就亲笔密信一封,请张羡讨刘表,并以荆州许之。密信附于诏书后,信使骤马而行,日夜趱程,不日赶赴长沙,将天子诏书、印绶节钺,及曹操密信一齐交付张羡,张羡得诏后喜出望外,厚赏来使,待看过曹操密信,野心滋长,更不用提。
却说刘琦所部在江陵厉兵秣马,整军备战,有意大造声势,时日一久,消息便不胫而走,江陵街巷妇孺皆知少将军要发兵讨伐荆南。
荆南四郡隔江而望,自有细作派驻江陵,探知消息后急忙回报荆南。各郡得知后,皆人心惶惶,甚感不安。
四郡中,向来以长沙为首,长沙太守王羡遂赍书邀约其余三郡太守相聚洞庭湖,称将于君山岛上设宴摆酒,共议保境安民之事。
桂阳太守赵范、零陵太守刘度、武陵太守金旋收信后,皆口称应诺,算着时日,各乘楼船,领心腹军将,按约赶赴君山。桂阳太守赵范向来唯张羡马首是瞻,张羡遂另赍密书,暗定届时当如何行事。
至约定之日,君山上下草木石阶,皆已整葺一新,湖中舰船如林,远迎四郡来船。
长沙太守张羡身着华服,脚蹬云履,手下将校皆着锦披彩,早早便候在山下。
待船到,岸边彩旗招展,锣鼓喧动,好不热闹,张羡亲自码头,笑迎其余三郡太守,携手共登君山。
四位太守一路拾阶而上,长袖飘飘,谈笑自如,直至半山亭处。亭内早已备好筵席,遂分宾主落座,各部下文武亦按列入席。于是鼓乐齐鸣,美姬起舞,众人饮酒作乐,谈笑风生,看湖光山色,如白银玉盘,浑然不提今日所议为何事。
待酒过三巡,张羡暗以目视桂阳太守赵范,赵范自明其意,遂起身手引左右山势,朗声言道:“吾方才观此君山盛貌,好似苍龙卧水,落于白银盘中。再看此亭四周,正乃向南之龙口,两边岩壁拱护,好似上下龙腭,亭下有坡,正乃龙之舌也。”
有赵范部下主薄吴巨极为凑趣,遂指亭边泉井,笑谓道:“正如府君所言,此地应为龙之舌,而此井中之水便是龙涎也!”
众人皆哄笑,张羡亦展颜大乐,谓从人道:“快去泉中取些龙涎来,供诸位大人漱口!”
自此君山此井便被称为“龙涎井”,而此亭亦被叫作“龙涎亭”,名传千年,至今未变。
却说从人打来泉水,分发共饮,在座众人饮罢,皆称此水甘甜可口,果非寻常,不愧龙涎之名。
赵范遂再度起身,望上首张羡,揖拜谓道:“此山名为君,有龙形,乃龙气汇聚之地,而此亭正是龙首所在。今日张府君面南尊坐,恰暗合其意,实乃贵不可言之吉兆也,有如此明主之资在侧,我等又何必舍近求远?”
赵范以郡守之尊,行下属之礼,其话语之间,用意更是昭然若揭,就是要反了刘表,拜张羡为主。此言一出,零陵太守刘度与武陵太守金旋所部皆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
张羡暗度两位太守神色,见只有犹豫不定之色,却无愤慨而起之意,遂知时机已到,遂令人取出天子诏书、印绶节钺及曹操密信,遍览众人,并故作淡然谓道:“我收此书,只当曹丞相之戏言矣,诸位权且一阅,不必放在心上。”
却见赵范猛然顿首拜道:“吾今日方临此地,便感龙气汹涌而至,原来竟应在此处!荆南侯乃天子所授,盖玺而封,不受为不忠也!荆南所部,当遵圣旨,以侯爷为首,北迎王师,又何必再受那荆州刘景升节制!”
桂阳主薄吴巨亦上前拜道:“此乃天授之,荆南合当自此而兴,侯爷之贤,湘楚之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还请依天命受此位!则荆南百万黎民,皆将额手相庆也!”
有两人劝进在前,桂阳及长沙二郡所属皆顿首而拜,言词里均称要请张羡以荆南侯之名,统领各郡,霎时间君山上下一片劝进之声。
零陵太守刘度向来没主意,闻得左右鼓噪,正彷徨不定间,有部下大将邢道荣,早与长沙暗通款曲,故上前附耳谓道:“今日大势所趋,如不应下,府君恐难回零陵也。”
刘度闻言大惊,忙起身领邢道荣、杨朗等零陵所部望张羡而拜,行礼认长沙为主。张羡遂朗声而笑,上前将诸人扶起,眉宇间尽是得色。
此时龙涎亭内外,独武陵所部仍未有动作。
荆南四郡中,武陵与江陵隔江相望,富庶仅次于长沙,且三面环山,独居一方,向来自有主张。
此时亭内亭外的鼓噪声皆已停了下来,众人一片静默,目光皆投往武陵太守金旋,等着看他如何表态。有长沙三虎之称的王含、王郭、钱凤三将更是悄然移步亭边,手按佩剑,面有狞色,武陵随行军将杨凌、米准见势不妙,忙上前护在金旋席前,目光刚毅,已有殒命护主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