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作为名义上的长辈,与刘封对垒自然是留了手,不至于让小辈受伤。但为了让小辈涨涨记性,该揍的还是得揍,结果就是刘封下擂后不得不回屋结结实实躺了一天一夜才能下地行走。刘封自此方知玉儿妇好玄女之名真乃名符其实,再见皆持晚辈之礼,不敢有分毫造次。
而玉儿揍完了人,眉飞色舞,大为爽快,也不待刘琦问话,只说是要去内院与如兰、小四她们玩耍,便急急忙忙的奔了去过。
刘琦看过刘封,见他被揍得着实有些凄惨,心头不忍,有意让玉儿回头好好提点提点自家义子的武艺,遂去后院相寻。然才进内院门,便见如兰手捧一张锦布,正与小四、玉儿等人摩挲谈笑,另有数名妇人侍立一旁,皆乃从潇湘楼请来的女功师傅。
刘琦走上前去,见那锦布色彩艳丽、花纹绚绮,远胜寻常绸缎,问过方知,这乃如兰她们新近织出,根据蜀地制锦技艺仿制的锦布,正是名传后世数千载的蜀锦。他不禁喜形于色,没想到如兰带着这帮女眷还真捣鼓出了这般了不起的玩意!
所谓蜀锦者,是指蜀地所产的一种特色锦布。此锦用染色熟丝线为料,以经纬线做骨架,再另取五色锦条起彩添花。织就之后,纹样对称,四方连续,色调鲜艳,花形饱满,图案与纹饰结合完美。
彼时长安、洛阳连年兵灾、原有织锦工坊早已损毁殆尽,而江东吴地织锦业虽亦有发展,但终究尚未成气候,蜀锦便是当时天下间最为贵重的织物,每匹可卖万钱,相当于等重黄金。因价格昂贵,有寸锦寸金之说。
蜀锦作为益州最重要赋税来源、财政支柱,历任州牧皆对其织工编籍造册,严格管理,以防技艺外漏,故而蜀锦技艺始终未曾走出过蜀地,只在西川各郡县出产。
恰巧如兰自幼在蜀地巴郡长大,家中世代以织锦为生,幼时也随娘亲学过些,中平年间,黄巾贼马相在益州杀官称帝,聚众至十余万,大军取绵竹、破巴郡,所过之处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如兰父母皆死于兵灾中。无依无靠之际,她被掳走发卖,辗转流落潇湘楼,而后方因缘际会、得识刘琦。
离开蜀地虽已有近十年,但因潇湘楼里规矩极严,所有清倌人每日都要勤学女功,故如兰的织锦技艺非但并未丢下,反而还有所精进。这几日她除了购置染料、织机,还专门派人送名帖去潇湘楼,想延请几位相熟的女功师傅回府。潇湘楼岂敢不给如今的少将军夫人面子,自是爽快放人,便有了侍立一旁的几名老妪。
既有此等好事,当然也不能少了自己人。如兰又喊来会女红的小四相助,再加上凑热闹的黄玉儿,叽叽喳喳一大堆女眷窝在内院厢房内研制数日,还真的摸索还原出了蜀锦大概的工艺,这才有了今日眼前这一片锦布。
刘琦手摸锦布,赞口不绝,想到日后如能在大溪泽畔发展成产业必将日进斗金,更是心潮澎湃。如兰见他很感兴趣,方主动谈及自己下一步的计划。从推广种桑养蚕开始,到挑选织工、传授女功技艺、建设织锦工坊等林林总总都有考虑,言语之间,条理分明,逻辑清晰,让刘琦刮目相看。
刘琦赞叹谓道:“今日见过夫人所成之大功,又听罢这番雄论,方知平日里常将汝独留内院,着实是太过屈才矣!此番若能让锦绣遍布大溪泽畔,既能让江陵百姓富足安康,又可使粮秣赋税大增,足以胜过十万雄兵!”
如兰得了刘琦夸奖,心中窃喜不已,含羞谦道:“皆因刘郎平日谈吐里忧国忧民、挂念百姓,奴家才有此等感想矣!”
说罢又提及农场里妇孺众多,多有女功底子,正是发展织锦产业的现成劳力。而蜀地锦布运出不易,成本高昂,售价更是堪比等重白银,江陵锦布早一日产出,便可早一日将蜀地锦布挤出市场。
刘琦亦觉如是,想到这锦布为争雄天下提供滚滚财源的同时,还能重创作为益州经济支柱的织锦产业,为下一步取益州打下伏笔,顿觉事不宜迟,当即遣人请大溪令诸葛亮与典农令田畅隔日上午同来别院议事,并请如兰夫人届时亲至大堂与会。
方与如兰谈罢,军师庞统便赶来密报,称洞庭水军统领、平南中郎将邓义通过影卫送来书信,信中相约明日在潜江县密议水寨之行事宜。邓义自己脱身不易,将派亲信甘宁甘兴霸以去县城采购为名与会。
刘琦有心收服甘兴霸,尚在思忖是否该亲自去相见时,庞统已主动请缨,遂许之,从近卫中挑选在襄阳见过甘宁之人同去,并让小六子从库房中取五彩锦袍一件,请庞统代为相赠。
翌日天未大亮,庞统已出城赴潜江。至卯时,诸葛亮与田畅赶到别院,入得大堂,见向来不问政事的如兰夫人亦坐堂中,皆甚感讶然。
但在见到刘琦拿出蜀锦展示,又听过如兰亲口讲述如何在农场发展织锦后,皆欣喜难当,赞许不已。
刘琦、如兰与诸葛亮、田畅商议后,决定通过益州张家的路子,从蜀地购置优良桑苗蚕种、染料织机,并招募经验丰富、技艺精湛的织工来传授织锦技艺。而后再在各农屯选拔心灵手巧、有女功基础的妇人,集中培训学习。
又议及应觅一响亮名号代指江陵所产锦布,以区分早就大名远扬天下的“蜀锦”。
诸葛亮出言称江陵旧名为郢,乃古楚王都,可以“楚”为名,众人皆觉甚妥,遂定下农场未来所产锦布之名为“楚锦”。
在讨论织锦工坊的建设时,刘琦提出要摈弃每家每户单独织锦效率低、工艺参差不齐的缺点,要从规模化、产业化、标准化角度考虑,着手农场织锦业的长远发展,争取在数年后能打造出楚锦的名头。
少将军的说辞立意高远,眼光长久,让孔明与田畅皆叹服不已,遂谨记在心,日后照此而行。
诸事议罢,孔明与田畅拜辞散去,刘琦则送如兰夫人回内院歇息,方入月门,便瞧见黄玉儿安静的坐在回廊下,手里却不是在舞刀弄枪,而是手捧绣架针线,似是在绢布上绣花,当即便大惊小怪的叫嚷起来道:“玉儿!你居然还会女功?”
玉儿闻言,惊慌收起,见是刘琦与如兰,先是佯怒作色,而后又呢喃谓道:“我......我......我不会还不能学吗?今日看姐姐们织的锦布都煞是好看,正好闲来无事,也想绣着玩玩,这是跟女功师傅要的绣样,你们瞅瞅好看不?”说完满脸羞赧的将手中绣架塞入如兰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