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因雒城防守之严密而犯难,军师庞统不仅不出谋划策,反而还优哉游哉的在一旁赏景,让刘琦颇感不悦。
陪在庞统身边的陈粉见刘琦目光扫来,忙扯了扯庞统的衣襟,想要提醒他注意,然庞统毫不在意,反而笑着谓刘琦道:“此涧内激流气势之雄厚浩大,实乃天下难得一见的壮观景致,错过实在太可惜,主公何不一起过来小坐一番,欣赏欣赏?”
刘琦闻言哭笑不得,摇头谓道:“大战在即,我哪有心思欣什么涧赏什么流的,如今战事棘手,军师大人您好歹也出个主意呀。”
“战事?什么战事?”然庞统非但未出谋划策,反而开口反问谓道。
“这......当然是如何攻取雒城了!士元何必明知故问!”刘琦不满谓道。
“哈哈,”却见庞统怪笑谓道:“此城已是死地,我们又何必去攻,徒伤兵卒性命。反正他们迟早要开门求降,主公且让各部寻水草丰茂处安营扎寨,耐心等待便是。”
“此话又是从何说起,此城背靠广汉、粮草充足,咱们哪里耗得起?”包括刘琦在内,一众荆州文武皆大惑不解,唯有虚挂益州长史职的张松有所悟,笑谓道:“军师莫非是指成都有变,刘季玉(刘璋表字)扛不住如今的压力?”
却见庞统抚掌笑道:“张长史果然比我更熟知刘益州的秉性,如今南北两路大军都在高歌猛进,从此处抽调而去的援兵只是杯水车薪,哪里挡得住此般大势。这雒城纵是坚若磐石又如何?等到十万苗兵挺进到广汉郡之际,便将是刘璋出降之时!”
刘琦闻言恍然大悟,大喜谓道:“军师所言甚是,不过此处虽然没有必要徒耗兵力强攻,亦应当保持威慑,否则张任必会抽调兵马驰援其他方向。”
“主公考虑的极是,”庞统颌首称善,遂定下方略如下:
雷火营每日用震天雷隔岸轰击,虽然打不到雒城城墙,但也足以将沿岸防御工事轰成齑***得益州兵卒无立锥之地,只能退回城中守望。
同时又遣善攻坚的平西军分作多队,调用洞庭水军数艘平底哨船,每日轮番下到河谷,作势要在深涧激流中强行渡河,逼得张任不得不时刻安排人手、保持警惕。
另遣梅花营精锐数百持飞天爪潜入两侧山峦,伺机暗杀哨卒、投掷火雷、袭扰城防,虽因守卫严密,不足以攻入城池,但也能让守卒心神不宁,纵使在城中巡逻也得小心谨慎,去茅厕亦不敢单人。
而后就这样对雒城持续施压,长达数月之久。
荆州军各部兵马借此得到轮休,就地募集兵卒补充人员,并由华佗领衔的前线医院对部队伤病进行全面诊疗,大批伤员得以重新归队。
另在政务方面,采取就地选拔培训、异地抽调等方式补全了基层官吏,对前期打下的巴西、巴东以及巴郡进行消化吸收,完成了土地革新的三郡开始源源不断的提供产出。
故荆州大军虽在雒城外不得寸进,但粮秣辎重都齐整完备,士气愈发高昂。战力不降反升。
反观益州方面,无论是北面的上庸、汉中方向,还是南方的汉嘉、犍为、江阳方向,都在连续吃到败仗,纵使从雒城抽调了兵马前往支援,亦无法阻止战局的崩盘。
至建安七年五月,北面的上庸、汉中两郡先后落入南阳蔡瑁之手,率军前去支援的卓鹰被蔡龙斩于汉中城头,太守张鲁率残部投降,蔡瑁率军挺进梓潼郡境内;南面邓贤所部则被数倍之苗卒围攻,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后,不得不退守广汉郡南部重镇江原,依托长江天堑构筑防线,而汉嘉、犍为、江阳三郡也随之尽数失陷,广汉郡南侧已出现苗兵活动的踪迹。
战败的消息连绵不绝传至成都。
州牧刘璋本就是懦弱无能之人,当此之时除了整日寝食难安、长吁短叹外,实在拿不出什么明确的决断和主意,只能埋头于风月之事,以躲避现实的纷扰,这使得城中上到官宦士族,下到贩夫走卒,皆为之人心惶惶。有的忙着携老扶弱往外地逃难,有的则举家避往汶山、阴平等边鄙郡县,而有的心里则打起了其他算盘。
随着战局的推进和形势的快速发展,刘琦埋在成都城的另一手暗棋也到了启动之时。
广汉太守张肃这些日子过得很不容易。
东、北、南三个方向都燃起了烽火,益州兵马节节败退,大批民众为避兵灾,纷纷逃离家园、涌入广汉郡,一时间成都街头遍地都是扑地行乞的难民。作为广汉郡太守,张肃不仅要为各地兵马筹集粮秣辎重,还要整肃郡内治安风纪,尤其是当益州牧刘璋因恐慌而开启鸵鸟状态后,所有压力也就随之全都到了他的肩上。
好在张家本就是本土大族之首,张肃本人亦颇有威望,虽算不上一言九鼎,但益州各家各族大抵还是要给他几分薄面的,这才能在如此困难的情形下软硬兼施,勉强维持住大局不崩。
这张肃与投靠刘琦的张松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只是张肃的相貌却与张松恰恰相反,长得高大魁梧、资貌不凡。张松投诚荆州之事已然被刘璋所知晓,不过彼时群雄纷争,亲兄弟各为其主也算是正常,故而张肃也未受责罚,继续兢兢业业干他的广汉太守。
这日张肃到各县筹措送往雒城前线的军粮,一连忙了三日三夜,回到府上时已是夤夜更深,正想着略作梳洗便直接回寝房倒头大睡,却有心腹仆从悄然前来贴耳谓道:“法孝直(法正表字)已在书房等待老爷多时。”
张肃闻言,心头一紧,知此事非同小可,随即强打精神,前去与法正相见。
新都令法正亦乃益州名士,素来极有见地,名义上算是张肃下属,但实际上隐隐为本地士族的意见领袖,与张肃也是极为熟稔,平日里谈古论今、评点时政,也算多有走动。只是当次非常之时,这大半夜偷偷前来却不知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