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张郃在鸡公山叛投刘琦后,在官渡之战中降曹的两万河北降军便一并交由高览继续统领。曹操本就多疑之人,出了张郃之事后对这支队伍更是不放心,干脆给了高览个安阳县令的差事,让他带着这支队伍远远离开中心区域,驻扎在汝南南部与荆州、东吴三股势力交汇地带。
高览乃盗匪出身,本就是欲壑难填之人,要不然又怎会算计与自己曾患难与共、情同手足的张郃。如今虽得以独掌兵权,却只能镇守这片没有什么油水可得的贫瘠山区,心中失落和不甘可想而知。不过正所谓否极泰来,在苦熬了数月后,竟被他在山沟沟里发现了一条财路。
汝南与东吴、荆州搭界,乃是水陆交汇的交通要衢,无论是叶邑关、义阳三关,还是流经境内的淮水,都是东西南北的重要商路。彼时除了刘琦治下的江陵郡因为有工业制品的利润支撑,吏治清明、轻税减赋,不逐一关隘城池收商税外,各家诸侯都将通关税作为重头商税税种,故无论是出于银钱收益还是军事方面的考量,这些商路和关隘都会专门安排信得过的精兵强将把手,就比如叶邑关曹操派了伏波将军夏侯惇常驻,义阳三关则有江夏太守黄祖亲信把手,而翻越大别山去往东吴庐江郡的白马关同样是铜墙铁壁。但凡过路商队要从这些关隘通关,少则一成,多则数成,都需课取重税,一路累加过去往往税费数倍于货物本身。这让天下商贾叫苦不迭,却让高览看到的财路。
安阳县所在皆是广袤山地,地势崎岖凶险,且多土匪山贼,故而常见的几条商道都绕过此处。然而高览在驻扎期间闲来无事走访山民,竟发现了几条隐蔽的山路,通往荆州和庐江各郡,且正好能绕过各处关隘。他随即暗中放出消息,联系各地商队,因为只收取正常通关一半的税费,许多商队都从他这转道往他处去,所得银钱尽数入高览私人口袋,几年功夫下来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
按道理这事其他诸侯势力没法管,作为曹操这边同样受了损失,也该有所察觉才是。原来高览乃是机灵识时务之人,懂得有好处大家一起分、事情才能长久的道理,走私所得税款他不敢独吞,而是通过曾与他一同陷害张郃的夏侯德的关系,搭上了其族叔夏侯惇这条线,每月都会把成车的金银送到后者府上。
夏侯惇何许人也,说爵位那是朝廷的伏波将军、高安乡侯,论关系曹操之父曹嵩是他叔父,与曹操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无论是比辈分、势力,还是比与曹操的亲近程度,更别提阵前亲啖眼珠的血腥威名,怎么算都得是曹军中除了曹操本人外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而汝南正是在夏侯惇的势力范围内,有了他的默许,高览的走私事业自然是做大做强、更创辉煌,到后来更是以官兵名义直接护送商队前往关中、河北,所部人马在原本的河北降军基础上又吸纳了大批流民入编,发展到了足有五六万人的规模。
原本高览的事业发展得顺风顺水,还通过夏侯惇的关系得了汝南太守之职,所获银钱又大肆在汝南买田购地、广置家业,十足的一方大亨模样。然而当时间线进行到建安八年时,事情又发生了变化。
当荆州刘琦出兵巴东,正式与益州刘璋开战后,曹操势力这边从上到下普遍看法乐观,存着坐山观虎斗之心,认为以川蜀之地山高涧深、地势奇险,此战谁胜谁负先且两说,就算能有结果,至少也得三五年的功夫,且损耗必然极巨。而曹军这边正好可以借机先除袁绍、再进关中,从而完成对北方的统一,形成以上取下的大势。
却不料刘琦兵出奇招,利用益州本地大族与东州势力矛盾的同时,又招十万苗兵从益州腹地杀出,结果一年不到便完成了对益州的兼并。而且刘琦在完成了对益州的消化后,很快又顺江而下、水陆并进,大举讨伐东吴。建安八年二月自江陵出兵,六月吴侯孙权便于穷途末路中自戕身亡,进展之迅猛大大出乎了曹操这边的预料,还未来得及从与袁绍的拉锯战中腾出手来加以干预,便发现整个南方广袤的大地都已落入荆州的掌控之中。
军事上的胜利让从益州到东吴在政治上连成了一体,刘琦的新政也随即在这片土地上推行了下去,其中的重点内容之一便是要通过税制的改革,鼓励和推动和推动商业贸易的发展,将从大溪城兴起的工业化改革成功推广到所有管辖区域,而具体来说便是所有商队在刘琦治下各州郡只需一次性报税,而后各州郡便互认报税单,凭单便可在各地畅通无阻。
这项改革无疑是对天下商贾的巨大利好,降低的运输成本转换为价格后将带来巨大的利润,间接推动整个南方的开发,从长远来说对于官府也是利大于弊,但对于高览来说,却无疑是当头一棒——大批南方商队选择直接沿水路西去东来,不仅方便快捷,还直接免税,又何必到崎岖不平的山路去遭罪?
此时高览靠着一些来往南北的商队来勉强有些生意,可随着时间线一路进展到了建安九年底、十年初,正式加封楚侯的刘琦开始向中原大地展露獠牙,采取西进关中、中取叶邑关、东逼徐州的三线推进战略,逼得曹操破釜沉舟拿下邺城,不待消化吸收便匆匆回转、分头迎击。
全面开战的紧张态势让南北商路彻底断绝,失了财路的高览这时只能退守汝南北部的鸡公山,与驻扎在叶邑关一些的顶头上司夏侯惇遥相呼应。但他手中没了油水上供,夏盲侯哪里会给他好脸色。
再者下面几万弟兄还要吃饭,每日银钱花得都入流水一般,日子过得清苦不说,这些大头兵可有不少都是匪类出身,若是被逼得造了反,那第一个遭殃的便是高览本人。
高览愁闷至极,一度考虑带亲随弃印而去,再寻一处边鄙之地落草为寇,总好过在这里活受罪,然而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突一日有天使从颍水而来,带来了天大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