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闭着眼,毛巾搭在脸上,舒舒服服的泡在滚热的沐汤里,任由一旁的小六子在那伤心垂泪。良久,小六子才止住了哭声,不好意思的用衣袖抹脸,本来烧水时脸上、衣袖上就都挂不少柴火灰,这一抹更是把自己成了个大花猫。
“行了行了,别抹了,越抹越脏,快去洗把脸,换身干净衣裳再过来和我说话,”刘琦偷偷的从毛巾下瞄了过去,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骂道。
“好的,少爷,您稍等,”小六子尴尬的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转身出门而去,不到一刻钟便已回转,一身干净的素色短袄穿在身上,眉清目秀甚是俊朗。
“嗯,不错,这才有个人样嘛,以后这院子里的事还是得交给你来掌管!”刘琦点了点头,笑着肯定道。
“谢少爷!”小六子一听大喜,当下便要跪拜,却被刘琦叫住:“你先等一等,我说的可是以后,不是现在。”
看到小六子的眼神里满是疑惑,刘琦也懒得解释,只是笑着说道:“你去东厢房请文仲业文都统来,就说我有话和他说。”
小六子依言而去,不多会功夫,便已带着一名身着蓝袄的年轻小伙走进房来,小伙远远见了还在浴盆里的刘琦后纳头便拜:“拜见少将军!”
“文都统还请外间稍候,小六子,来服侍我穿衣,”刘琦淡然谓道,而后才在小六子的协助下,先擦拭干净身子,再穿好从里到外穿好层数繁多、长至脚面的深衣。他懒得再系袜子,直接光着脚便往外间走去。
“少将军,”被称作文都统的年轻人正欲再行跪拜,却被刘琦一把扶住,口中笑道:“文都统多礼了,还请先坐下,我有些事想和你请教。”
两人隔着案几,在软席上分君臣跪坐,自有小六子端上酒水点心,刘琦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眼前一脸拘谨的年轻人,心里不禁暗暗感叹,谁能想到,这位相貌朴实、看起来既不高也不壮的小伙子,便是日后以刚毅不屈名扬天下,为曹魏坐镇江夏郡数十年、让孙吴不得寸进的文聘文仲业!
不过此时的文聘才二十出头,还只是刘表亲兵飞鹰卫里一名小小的都统,丝毫没有史书上那般传奇风采。这次陪着琦公子来江陵督查,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露脸机会,所以异常重视。只可惜1.0版本的刘琦实在太不争气,正事不办不说,天天混在风月之地,虽说并未亏待于他,但却接触寥寥,让文聘在这院子里都快要闲出鸟来了。
看到刘琦半天没说话,似乎面有难色,文聘忍不住主动问道:“少将军有何难事,尽管吩咐下来,文聘定当拼死力,绝不负主公的一番栽培!”
其实此时的刘琦正在心里咒骂原来的自己实在太不争气,坐拥这么好的资源,到最后却落了那等家产送人、莫名惨死的悲惨下场,听文聘这么一说,正好顺势拉出一副愁容,长叹一口气后谓道:“文都统忠心耿耿,我是了解的,可有些人到底在想什么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少将军此话何意?”文聘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琦眼波流转,干脆开门见山问道:“你觉得蔡阿毛这厮如何?”
“呃......”文聘闻言,略微有些犹豫,虽然心中着实有话要讲,但蔡阿毛毕竟是少将军的近仆,他又怎好随意置评?然而当眼神扫过站在刘琦身后的小六子后,文聘立时醒悟了过来,遂毫不犹豫厉声喝骂道:“这厮惑乱少将军心智,只问风月,不理军务,实乃卑鄙小人,文聘早就想为少将军清理门户了,这就去取他首级!”说罢作势欲起,口称要代为清理门户。
“文都统且慢!”文聘反应这么绝烈,倒让刘琦都有些没有想到,他连忙出声阻止,笑了笑后说道:“家父常常说起文仲业忠肝义胆,来日必为荆州股肱大将,今日方知所言非虚啊。这蔡阿毛猪狗一般的人,杀了也就杀了,不值一提,只是这厮乃是我义母蔡氏本家所赐,妄杀未免惹人非议啊。”
“那......依少将军的意思......?”文聘顿住身子,试探问道。
“我常闻飞鹰卫个个身手矫健,以一当十,即可冲锋陷阵,又可追踪循迹,飞檐走壁,无所不能!只可惜我这些年无心军务,一直未曾亲见,着实是有些遗憾啊,”刘琦突然话题一转,叹声说道。
文聘不知刘琦何意,只能谦称谓道:“飞鹰卫手段比之普通兵卒要强些那是自然,毕竟都是刘使君精心挑选栽培的勇士,但也没有市井里传说的那么夸张。”
刘琦举盏相敬,待文聘恭敬回礼饮罢后,这才话题一转,突然问道:“却不知此行诸位飞鹰卫勇士中可有善追踪循迹者?”
文聘略作思量,便已脱口答道:“倒是有一个叫解大虫的,乃山中猎户出身,上山能追虎,下水可摸鱼,从军后也曾做斥候探马,惯会此道。”
“很好!”刘琦面露喜色,沉声说道:“去让他盯紧蔡阿毛,每日他去了哪,见了谁,都要一一报我知悉!”
“诺!”文聘躬身应道,面色略微发紧,似乎是察觉到了其中的利害。
“你是我刘家的亲兵,一心为我刘家做事便可,无需想太多,”看到文聘心中似有疑虑,刘琦信步走到他身前,笑着又问道:“我看文都统年纪尚轻,不知年方几何?”
“已是弱冠有三,”文聘说道。
“唔,比我还小上三岁呢,真是年少有为啊,”刘琦拍了拍文聘厚实的肩膀,心念一转,突然谓道:“文都统,你我年龄相仿,我看日后就不必这么多礼了,不如以兄弟相称如何?”
“啊?这?这如何当得呀,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文聘大惊失色,连连推辞。刘琦乃是汉室宗亲,鲁恭王刘余之后,且地位尊崇,算是自己半个主公。相比之下未来的名将文聘此时不过是一小小都统,连正式的官身都没。两者地位可谓云泥之别,刘琦却突然要以兄弟相称,这如何不让文聘惊慌失措。
“这又有何不可的?岂不闻刘皇叔与关云长、张翼德桃园三结义呼?仲业,你就是我的云长、翼德啊!”
刘琦却认准了要收文聘为自己的股肱,咬定不松口,并举出刘关张旧例,以此来表明心迹。
彼时刘关张都已名扬天下,桃园三结义之事早已传为天下美谈,刘琦以之做比,一时间文聘也不好再推辞,只是心中仍觉不妥,支支吾吾说道:“可是这......这似乎还是有些......”
文聘乃史上有名的忠义猛将,有勇有谋,可不能错过,哪怕是强撸也得先撸下来再说,所以刘琦故意板起脸,佯装发怒谓道:“别再这啊那啊的了,你若是瞧不上我,嫌我不学无术,贪酒好色,那就当我失言,就此罢了!”
文聘见刘琦变色,慌忙解释道:“少将军误会了!文聘绝无此意!”
“既无此意,那此事就说定了,我比你年长几岁,我为兄,你为弟,从今往后,我喊你仲业,你叫我子瑜便是,”刘琦顿了顿,这才揶揄笑道:“可否?仲业吾弟?”
“一切但凭少......”事已至此,也只能认了,文聘吸了口气,拱手答道:“但凭子瑜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