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望位于方城以西六十里,距宛城更是只有半日路程,其西眺唐河,北依伏牛山,南临隐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得名于出使西域、广博瞻望的西汉名臣——被封博望侯于此的张骞。
只是这位降伏了整个西域的博望侯却并未给博望带来太平和祥和。
作为郡治宛城之屏障,也是襄汉通衢之要道,自古以来,这里便是名家必争之地,每一寸土地都曾被鲜血所沁染。
这次曹操举大军而来,蔡瑁避无可避,只能迎战。之前其一直未曾出兵,放弃了南阳东方大片区域和城池,就是为了选择易守难攻的博望作为决战地点。在与曹军交战后,蔡瑁所部所展现出的战斗力也让世人为之刮目相看。
曹军攻打博望的先头部队是由伏波将军夏侯惇统帅的两万前军。
虽然他在舞阳中了庞统的埋伏、损失惨重,但作为同族将领,曹操对他信任不减,补足其所部损失的兵员和辎重之后,依旧让他做开路先锋。夏侯惇不负所望,一日便夺下方城,接着便领军直奔博望而来。
然而蔡瑁这边早有准备,在夏侯惇出叶邑关、攻刘备之时,便已亲率三万兵马驻守博望,挖掘战壕、修葺工事、加固城墙,囤积了大量的箭矢、滚石、擂木等攻城辎重,又有刘备与关、张等一众猛将来助,直将防守做的铁桶一般。除此之外,更有凤雏庞统自称奉刘琦之命赶赴军中,为蔡瑁出谋划策,并献上了破敌之计。
蔡瑁知庞统之才名,更知此时与刘琦唇齿相依、绝无害他之可能,遂言听计从,早早布置妥当,倒是刘备等人已听说赵子龙被刘琦借用之事,面色颇有不虞,只碍于如今寄人篱下,不便发作。
正是因为前期准备充足,所以夏侯惇领军猛攻数日后,损兵折将倒是不少,却并没有获得什么进展。蔡瑁见其军马疲乏,这才使出庞统设计的后手:武卫校尉胡车儿与死士头领蔡龙各领一军,早已藏身于伏牛山和隐山之中,此时听令而出,夹击夏侯惇所部位于伏牛山下的后队营寨。
当日天色昏暗,时有阵雨,山林间水汽氤氲,胡车儿赤身着甲、乱发飞扬,手持丈许狼牙大棒,如洪荒野兽般自伏牛山中大步杀到曹寨跟前,手中大棒砸下,寨栅随之告破,大队刀牌手随后杀入寨中,乱杀乱砍。
胡车儿所部兵卒大半为新募的羌戎胡卒。
这些胡卒多为盗匪出身,虽未习队列、不通阵法,但个个身高体壮、蛮横无比,最是擅长乱战。在冲入曹营后见人就砍,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曹军惊慌失措之下,难以列阵以对,被杀得溃不成军,只能往寨外撤去。
有领军将领、虎威校尉夏侯尚努力约束兵卒,在寨外列明阵势,前盾后矛再架弓弩,胡车儿所部胡卒们杀得兴起,“嗷嗷”乱叫着冲上前去,结果在锋矛利矢的招待下自然是损失惨重。
曹军正欲趁势追击、夺回营寨之时,不料后侧东方突然响起震天马蹄声。数千骑兵不知何时已绕到身后,持刀在手冲杀了过来。
曹军列阵皆是对着西侧胡卒步军,此时根本来不及转向,后方的弓弩手群直接暴露在了全速冲刺的骑兵面前,几个呼吸间便在马蹄的践踏下被彻底击溃。紧接着西侧的胡卒也趁乱冲破防线,杀入方阵之中。
夏侯尚知道此处营寨对于正在攻打博望的夏侯惇所部意义非凡,故尽管大势已去,却依旧不甘心的骑在马上,声嘶力竭的左呼右喊,在尽最后努力维持阵势,希望能挽回败局。
却不料斜刺里杀过来一骑战马,马上之人面色惨白、眼神死寂,口中无半句废话,手中长枪随手一旋,便已刺穿夏侯尚咽喉!
来者正乃死士头领蔡龙是也,他用枪将夏侯尚的尸首举在头顶,驭马绕场疾驰,同时口中连连高呼:“夏侯尚已死,尔等还不速降!”
主将毙命、军阵被破,曹军宣告彻底崩溃,战场随即变成了屠宰场,无论是蔡龙所部还是胡车儿手下的胡卒,下手都极为狠辣,血水与雨水融为一团,深深的染红了这片大地。
却说夏侯惇得到消息后,大惊失色,立刻亲率大军往伏牛山赶来,然此时后队营寨已被蔡瑁所部拿下,所存粮秣辎重亦尽数被夺,此时已在雨中架好弓弩、列阵以待,准备截击夏侯惇所部。
再看身后,蔡瑁也已亲率主力大军从博望衔尾追来,只见旌旗招展,枪矛如林,足有数万兵马之多,又有关羽、张飞两员虎将在前压阵,无人敢搦其锋。
前有拦阻,后有追兵,又粮草断绝,士气低沉,雨越下越大,夏侯惇站在泥泞中举目四望,只觉毫无胜算,顿生英雄气短之意,长叹一声谓道:“嗟乎!不想我夏侯元让英雄一世,今日竟要丧命在这伏牛山下!”
“将军莫要气馁!”众将闻言,皆彷徨无言,面有哀色,唯中郎将李典神情坚毅,从旁厉声谓道:“正所谓进则生、退则死,我看前方拦阻兵卒人数并不算多,若能拼死一战、冲破敌阵,只要过了伏牛山,便离大营不远,丞相得到消息后必会来接应!便可有一线生机!”
夏侯惇闻言,这才强打精神,谓众将校道:“曼成(李典表字)所言极是,诸位齐心协力,定能杀出重围!”
遂不待雨停,亲自擂响战鼓,万余曹军齐齐呐喊,往前方列阵阻击之敌杀去。
守在伏牛山的蔡龙明白此战意义重大:若能全歼夏侯惇所部,不仅能让曹操损失惨重,更会导致朝局不稳,各方在观望的诸侯也有可能乘机下场,南阳之危便可顺势而解。
故其在夺下曹军后队营寨后半刻没有休整,第一时间便组织兵卒收集辎重、挖掘战壕、加固寨栅,做好准备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曹军死死阻击在此处。
夏侯惇也明白此乃生死攸关之时,故丝毫没有留力,跨骑战马、亲率近卫带头冲杀,手中银枪如毒龙吐信,俯身左戳右搠连杀多人,硬生生将守军阵势冲垮了一角,所部兵卒自是跟着挤入大阵之中。
夏侯惇面露喜色,正欲再接再厉、化优势为胜势之时,却不料迎面一杆铁枪携雷霆万钧之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