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渊的官职虽然不高,但身份却非必寻常。
身为夏侯家族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在夏侯家族中的地位仅次于夏侯惇,更与曹操是连襟关系,平日里家中女眷来往频繁,算得上通家之好。
众所周知,曹贼虽有人妻之癖,但对家中夫人也是情义有加。
故夏侯渊战死之讯传来后,曹操本人倒是未发一语,帐中文武已然大惊失色,而作为夏侯渊最为亲近的族兄——伏波将军夏侯惇更是当场发作,长嚎泣血,用尚未受伤的右手将面前案几一拳锤碎,而后厉声谓信使道:“是何人害了我妙才贤弟,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信使遂如实道来,称据敌留书挑衅所称,乃荆州刘琦带队施为。
众人得知后,皆是不信,堂堂荆州少将军、州牧之子,怎么会犯如此大险,深入敌后以做袭扰之事?分明是敌吸引眼球之举,故纷纷建议以下南阳为先,由张郃所部继续清剿即可。
然郭嘉并不这么想,只听他沉声谓道:“若真的是少将军刘琦亲自带队,那其真实意图便绝不仅仅是流窜袭扰,所图恐怕极大。如今他们既然有实力吃掉整个神速军,便有打下一郡之力,若不及时剿清,兖、豫诸州郡被他们搅得天翻地覆自不必说,惹得别有用心者伺机出手,则许都朝局恐怕将又生变故!”
郭嘉的战略眼光向来极得曹军将校信服,故此言一出,帐中众人随之议论纷纷,有的建议先拿下南阳再说,有的认为举大军回师方为上策,而在听到朝局之事后,原本一直低头在看信报而半字未吐的曹操终于面色微变,沉吟片刻后抬头谓道:“诸卿!”
曹操既然开口,帐中随之肃静一片,只听其淡淡说道:“妙才遭遇不测,吾心亦是戚戚,恨不得现在就亲率大军,回师围剿那流窜鼠辈!然如今乃事情成败之紧要关头,若退回中原,自然是最为稳妥,但岂不是正中敌之下怀?依我之见,神速军覆亡,并非敌势过大、力有不及所致,而是本身轻敌冒进、中敌算计之结果,如今有儁乂(张郃表字)领两万余人在敌身后紧追不舍,相信流贼再难掀起大波浪。诸卿还当齐心协力,着眼南阳,勇猛破敌为上!”
主公定调,众人自是不再多言,遂齐声谓道:“谨遵明公教诲!”
而后各依本职,散去行事,然夏侯惇悲痛心切,遂不便在丞相面前发作,但回去后另有一些小动作却是难免。
张郃那边,曹操派护军赵俨亲自送去军令,要求其率后军余部兵马,继续追剿流贼,并可节制诸州郡兵卒一并行事。书中特地言明:要以收集粮秣、运往前线为先,清剿追击为次,切勿贪功冒进,首要之事是确保南阳战事期间,粮秣供应充足、后方平靖无事。
然数日后夏侯惇又私下派人传来密信一封,信中写明:汝身为副将,坐视主将身亡,其心可诛,若不能拿下刘琦之首级抵罪,则以汝之人头祭奠夏侯妙才。
张郃手握密信,皱眉暗愁。
原本他根据前期收集的信息,拟定好了一套针对性极强的完备计划:先尽起州郡杂兵,广布烽燧岗哨,守护粮道仓储要地,自己则率两万主力,扎营于沛县左近居中调度,随时可以支援异动之处。同时又以朝廷名义,全面发动各地大族,排查粮秣和人员的异常进出,杜绝为流寇提供补给的途径。两项举措一并实施,便可大大压缩刘琦所部游骑的活动空间,逼得其缺衣少粮,不得不退回荆州,也就达到了曹丞相所要求的目的,再也翻不起波澜。
但夏侯惇的这封信却是要求主动出击,与原本的计划大相径庭,让张郃顿感左右为难。
有同为河北降将的高览悄悄劝道:“夏侯惇在军中地位非凡,与曹家关系更是不一般,得罪了他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呀。”
然张郃终究是大事为重之人,略作思量后,便已拿定主意,沉声谓道:“我等降的是汉,吃的是朝廷的饷银,又不是曹家、夏侯家的家臣,如今丞相已有军令,便当不折不扣执行,若是贪功冒进耽搁了粮秣转运,你我抵命事小,朝廷在南阳兵败事大。”
遂将夏侯惇之信置之不理。
高览闻言后,口中连连称是,转身出帐后却是暗暗冷笑:被你压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该我上位了!
此后十余日,曹操先是就地伐木、打造攻城器械,又调整兵力部署,抽调左右两翼军马往中间集中。待人员、辎重全都到位后,这才组织十余万兵马,日夜不息、轮番攻打博望城。
蔡瑁在博望经营多日,城垣工事皆颇为坚固,又有唐河在身后,可以水军舰船为支援,原本认为能坚守良久,待敌军疲乏后自会退却,谁知大战开打后,曹军火力之强、攻势之猛,都让蔡瑁军猝不及防。
原来曹操军中虽无火雷,但却有另一桩攻城利器——霹雳车。
淮南名士、现任司空曹掾的刘晔善造霹雳车,比寻常投石车射程更远,载重加大,相应的威力也是大大增加。其发石时声如霹雳,故名为霹雳车。
此车可从蔡瑁方投石机的射程外发射,且发出的飞石重达百斤,所过处墙倒垣塌,触碰者非死即伤,实乃攻城破坚之大杀器。在大炮尚未发明之前,纵使是大溪城研制的轰天雷与之正面对垒,也因射程差距,未必就能占据优势。
曹操将霹雳车架设在伏牛山上,居高临下俯瞰博望城,全城都在打击范围之内。在连续轰击数日后,博望城内死伤无数、一片狼藉,城墙更是崩塌得厉害,被削低了足足有半丈还多,更要命的是在这种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火力压制下,守军的士气已然跌到了谷底。
很明显如果再这样持续下去,博望顶不了多久,故将那霹雳车除之成了当务之急,死士头领蔡龙主动请明,要为主公除此大害。
然曹操这边也早有准备,在伏牛山下遍布壕沟、广挖陷坑,多设强弓劲弩、虎贲悍卒更不必说。蔡龙亲自率队突击,或明或暗实施多次,只是仰攻本就艰难,何况敌防备森严,损兵折将不在少数,却都落得个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