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令玉儿挟朱厉立于船首,以刀尖逼其下令所部丙字营艨艟战舰全都闪开,让出通往大江的水道。
仍有尽忠职守者如副都尉薛碌还想驭舰截击,但朱厉在咽喉与肋下刀尖的威胁下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破口大骂,痛斥薛碌忘恩负义、置自己性命不顾,后者无奈之下,只好放弃拦截,目送刘琦等人驾着艨艟战舰往河湾外驶去,摇橹飞棹在后尾随。
棹舱内,在近卫们的威逼恐吓下,棹卒们运棹如飞,驱使着战舰急速向前,激荡起丈许高的大浪。可眼看就要进入大江之际,激昂的战鼓声突然响起,十余艘艨艟战舰分左右从河湾两侧齐齐涌出,将刘琦等人所乘坐战舰钳击逼停在入江口处。
当先战舰前甲板上,立着一员身肥脸圆、鼓腹腆肚之将,其一眼便瞥见了船首处的朱厉正被黄玉儿用利刃挟持,当下挥舞长槊,大声喝骂道:“汝那贱婢,还不快快放开朱都尉,不然必叫你粉身碎骨、死无全尸!”
黄玉儿恨其出言莽撞无礼,却不屑回骂,只是手下稍稍用力,朱厉吃痛后,立刻哭天喊地叫唤了起来,同时大声求饶道:“全兴兄,全兴兄!求求您了,莫要惹恼了这位姑奶奶,快快让开路径,放我等回江陵,好救我性命!”
刘琦问过朱厉,方知这员痴肥如猪的水军将领姓郝名都,字全兴,乃是洞庭水军丁字营都尉,亦为楼船校尉施襄亲信,这次施襄让两营齐动,令朱厉为先锋,率丙字营驶入河湾,诱刘琦上船行捕杀之事;郝都为接应,率丁字营战舰在河口守候,以查漏补缺,防止被刘琦走脱。
论武艺身宽体胖的郝都自是要强于朱厉的。只是其平日里酗酒无度、行事鲁莽,多曾有让人不省心之举,故而施襄把头阵先锋给了朱厉,只分了他个后援的差事。
郝都心有不服,但碍于施襄的威望,不敢造次。他肚子里咽着怨气,率丁字营埋伏在河口,本想等朱厉路过时窜出来截住,看看能不能分一杯羹,谁知船到跟前,映入眼帘的竟然是如此惊人一幕,他自是大喜过望,有心要立下功劳给施襄瞧瞧,看看谁才是当用之人。
故而任凭朱厉低声哀求也好,大声喝骂也罢,郝都只充耳不闻,手下战舰牢牢封住去路,寸步不让,刘琦亦有意拖延时间,等待邓义来援,故而并未抵死相拼、强行闯关。
少顷,身后丙字营副都尉薛碌也已率战舰赶了上来,与丁字营一起将刘琦座舰团团围住,两营合计近三十艘艨艟战舰齐聚于此,将白螺湾入江口处堵得满满当当。
此时已近午时,仲夏的烈日从波光粼粼的江面一直洒到战舰上蒙着的乌黑牛皮上,远远望去,如同黑压压的一群水怪在踏波而行,矛头、剑尖与矢镞反射出的寒光闪烁其中,场面蔚然壮观。江上西去东来的过路商船略一眺望皆吓得调头遁走,以免惹祸上身。
双方僵持不下之际,薛碌悄然将战舰靠向郝都座舰,通报得许后方跳上船去,悄然谓郝都道:“郝都尉,大事为重,正所谓慈不掌兵,切不可有妇人之仁啊!”
郝都愣了一下后,面露难以置信的表情,怯声问道:“这......以汝之意......?”
郝都面露狠色,比了个下劈的姿势后低声谓道:“非常时候,当用非常手段。朱都尉协助敌人突围,虽是被胁迫,但已算叛敌,按军法当斩,故死不足惜!只要能把那人除掉,事后施统领非但不会怪罪,还会夸奖大人您做事果敢、当机立断!”
郝都听罢,踌躇不语,面有惧色,在薛碌的催促下,半晌方勉强颌首称是,却又请其代为发号施令。
薛碌也不含糊,当下便传令两营战舰准备发起强攻,并朗声告谓诸军将道:“现有丙字营都尉朱厉,受施统领之命来救援少将军,却因行事莽撞、调度无方,以致失手被擒,更致少将军陷入贼手。如今其又主动反叛,妄图助水贼脱逃,其罪之恶,依法当诛!诸舰不必留手,且随我和郝都尉共同剿灭水贼,救少将军逃出生天,回头施统领必重重有赏!”
诸军将听罢,虽有犹豫,但见丁字营都尉郝都已然默许,遂棹入水、弓上弦、刀出鞘,只等令下,便杀向被围在当中的刘琦座舰。而一直被挟持在舰首、被晒得浑身快要冒烟的朱厉闻得薛碌之言,初时尚诧异不已,满脸皆是不敢置信神色,片刻后便暴跳而雷,跺着脚嘶声喝骂道:“薛碌!汝这忘恩负义之徒,竟敢如此对我!想当初要不是我收了你,你这厮还只是个在混迹街头、浪荡不定的泼皮,到今天定早已横死街头!”
这边朱厉斥骂连连,不绝于耳,那厢薛碌却充耳不闻,果断下令全军发起攻击。梆子声响处,近三十艘艨艟战舰上千余架弓弩听令齐发,射出的箭矢如倾盆暴雨般砸向刘琦座舰。
箭雨临空,遮天蔽日,原本骄阳似火的晴朗天空变得昏暗晦涩,箭支飞行的呼啸声让江中浪涛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眼看就要被万箭穿心,朱厉仍在绝望的谩骂不休,身后的黄玉儿却已一把将他拖进了船舱内,与此同时整艘战舰也陷入了一片连绵不断的轰鸣撞击声中。
虽然艨艟战舰外层以坚韧的厚牛皮包裹,极为坚韧牢固,号称矢石不入、水火不侵。可在如此强度的箭雨洗礼下亦难以抵挡,很快便吱呀作响、发出难承其重的哀鸣声。
数轮箭雨之后,已有多处舱壁破裂碎开,不时有玄女卫士被突如其来穿墙而入的箭支射杀,棹舱中的棹卒多有趁乱跳窗逃离者,但在箭雨的覆盖下皆命陨当场、无一生还。
而残存的玄女卫士在黄玉儿和刘封的率领下从舰上搜寻来案几、盾牌、门板等一切可以遮蔽箭矢之物,用肉体在舱内搭建成了第二道防护墙,将刘琦、庞统、赵氏等人死死护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