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所乘坐的艨艟在箭雨的来回洗礼下被严重损毁,插满了箭支的船身如同一只死去的大刺猬般,歪歪斜斜浮在水面上,没有半点生机迹象存在。
薛碌看在眼里,满意的鸣金收兵,让各舰弓弩手停止射击。
正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薛碌既有意抢功,自是明白这个道理,遂调丙字营战舰靠去,号称要去解救所谓被水贼“挟持”的少将军,实则想确认刘琦之生死。
吸取了朱厉的教训,他不敢贸然上前,而是跟在手下心腹都统和精锐刀牌手身后登船。登船的都统和刀牌手们都早已得到暗示,只有死了的少将军才是好的少将军,故这艘船上不允许发现任何活口,如有活口,那便就地以水贼名义灭口。
两艘艨艟战舰缓缓靠近插满箭支、貌似毫无生机的残破船身,船舷相靠、跳板放下后,刀牌手们纷纷从前甲板登船,小心翼翼的清除箭支,而后踹开舱门,往里探去。
“杀!!”
殊不料呐喊声突然响起,从舱内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手弩攒射,所剩无几的玄女近卫们皆手持利刃,在卫长黄玉儿和副卫长刘封的率领下奋力杀出,准备不足的刀牌手们被接连撂倒了七八个。
但在薛碌声嘶力竭的喝骂尤其是身后战舰弓弩的火力压制下,近卫们连着被射翻了好几个,玉儿不得不率队退回舱去,刀牌手们这才得以重新在甲板上站稳脚跟。
“结阵!”
薛碌看准情形,又调来数十名长矛手支援,一声下令后,刀牌手皆举盾在前,长矛手则寻隙突刺,结成密集方阵往舱内压去,埋伏在舱门两侧的近卫们阻挡不住,只能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杀到刘琦等人面前。
在甲板上等消息的薛碌得报,称已能看到着锦袍、携美姬者,心知必乃少将军刘琦无疑,急传令方阵不顾一切往前压,舱中人等,一个不留,全部斩杀。
密密麻麻的人影随即在狭长而昏暗的船舱内挤成一团,前排的刀牌手们如果不想被推倒踩死,就唯有奋勇厮杀,向前求生。
所有人都双目赤红、状若癫狂,向前向前再向前,却未曾有人留意到舱顶闪过的那一点红光。
此时刘琦身边玄女近卫只剩十余人,副卫长刘封使出祖传威侯刀法,大开大合,率领近卫们依托舱内之前用来遮挡箭雨的障碍物构筑防线、勉强抵御,连刘琦和庞统都已持刀在手,随时准备与敌厮杀。
可在敌人组织有序的列阵冲击下,仅靠手弩和佩刀无法破开密集的盾牌阵,而近卫们却接连被如毒蛇般从盾牌缝隙中刺出的矛尖击中。在接连阵亡数人后,防线不得不一退再退,眼看已退到船尾、退无可退之际,一直身先士卒顶在最前面的刘封突然扯着嗓子大喝道:“师傅!差不多了,快动手吧!要顶不住了!”
在后压阵的薛碌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舱顶梁架后的阴影中,悄然闪出一袭红裙。
只见玉儿蹲在梁上,手持冒着红光的火折,将不知何时早已摆在面前的四枚掌心雷快速点燃,接着飞起长腿,来了个连环旋风踢,将掌心雷依次踢飞后,立刻团身而起,再次躲进了梁架缝隙内不见踪迹。
四枚掌心雷理所当然的分散落入了密集方阵,被砸中的敌人看着冒着火光的小酒壶皆不知所谓,其中一枚更是飞到最靠后处,被薛碌捡起来好奇的把玩查看,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四声如雷鸣般的爆炸声在船舱内接连响起,其声响彻天地、震慑宵小,激起的烟雾腾空而起,足足有十余丈高,近十里外的江面上都清晰可见。
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刘琦部下人等早有准备、就地卧倒,故而毫发无损。而对掌心雷威力一无所知的敌人们可就没这么幸运了。当尘埃落定、近卫们准备起来痛打落水狗时,眼前的惨象甚至让他们都大感意外、不忍直视,惊叹于掌心雷效果之强大。
相当于丐版手榴弹的掌心雷本就最适合在狭小空间内施展,而人挤人的密集方阵更是让其杀伤力倍增。放眼望去,舱内一片血肉模糊,到处都是残腿断肢,船板上尸体层层叠叠、不知几许,重伤的军卒们在地上哭喊不休,蠕动着想要从同袍的尸体上爬出舱去。
两艘原本已舷靠舷的艨艟战舰在爆炸发生后迅速驶离,无比恐慌的往外退去,侥幸在爆炸中活命的军卒纷纷从刘琦座舰上跳水逃生,拼命往外游去,口中还在喊个不停:“仙术啊!少将军会仙术!天雷啊!是天雷!”
守在外围的丁字营都尉郝都亦被爆炸声惊得两腿颤颤。捞起跳水的军卒查问薛碌何在,得知已被方才少将军放出的天雷炸得粉身碎骨后,更是惶恐不安。有心要逃回寨去,却又畏惧蔡施责罚,不敢轻离。
正踌躇间,江面上突然战鼓擂动,他急忙踮脚眺望,见又一支艨艟舰队逆水涉江而来。
不时舰队便已抵近至里许,当先战舰舰首处,一条身长八尺、赤身着甲的大汉迎风而立,只见其广额疏眉、面赤无须,腰间铁链缠绕,更显体型雄壮非常,正乃洞庭水军戊字营都尉甘宁甘兴霸是也。
郝都郝都尉畏惧仙术天雷,却向来不忿水贼出身的甘宁,平日里在营寨中但凡相遇,仗着在洞庭水军里资格老、关系深,多曾当面讥讽,后者皆默不作声,似乎性子软弱好欺。
此刻见甘宁大张旗鼓、来者不善,自忖只要自己出面示之以威,甘兴霸必不敢有话说,定会乖乖退去,遂立调数艘艨艟战舰随其座舰一同出阵拦截,并令手下打出自家旗号,示意来舰停船。
谁知甘宁见郝都前来阻拦,非但没有减速,反号令全体战舰加速冲,直直便撞了过来。郝都见势头不妙,这才想到下令避让,可此时距离太近,又哪里还闪避得及。
“轰隆”一声巨响后,郝都座舰已被拦腰撞上,桅倒杆断、人仰马翻之际,“嗬!”那厢甘宁大喝一声,如大鸟凌空,纵身跃过丈许宽的水面,单枪匹马踏上郝都座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