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甘宁将锦囊中的信笺交给刘璝后,如实谓道:“此乃庞军师托我转交与你的。”
“庞军师?可是人称凤雏的庞统庞士元?我与他并不相熟,为何有信与我?”后者惊疑中接过信笺,一看之下竟叫出声来:“哎呀,他竟然是凤雏!凤雏竟然是他!”
这话没头没脑让大家都听得不明所以,刘璝一番解释,才知道庞统少年时曾游历东西二川,走访风土人情,拜访各地名士,阆中作为西川重镇,自然也在其行程之中,与太守刘璝也有过交集,曾评点时局坐而论道。后者对那位少年印象颇深,极为欣赏其才华,曾感慨其若非碍于容貌,难以入仕,必能官至宰辅。
只不过当时出于行走江湖的某种考量,庞统在与刘璝相交相识时并未用真名,而是自称复姓“司马”,单名一个“元”字,故刘璝时常怀念那位往年交“司马元”,却不知道如今辅佐刘琦打下快整个江南的凤雏庞士元便是当年的南阳少年。
百感交集中,刘璝拆信阅过,见信中除了开始的套数问候外,并未如所猜想中那般拉关系、套交情,而是直指本心:兄志向高远,心系社稷黎民,但需认清自己乃汉室之臣,而非刘璋家奴。刘璋坐拥宝地,却懦弱无能,不思进取,反观少将军宏图大略,乃社稷复兴之希望。取益州之资,助少将军匡扶汉室,尽汉臣之本分,才是真正的忠义之道。
这番言语的中心思想,与当年“司马元”与刘璝坐而论天下时一般无二,彼时刘璝便被那位刚刚束发不久的少年说得无语以应,只是毕竟没到应验之时,而刘璋待之也不薄,不忍贸然离弃,也就支支吾吾掩饰而过。如今事到临头,过往的画面与手中的信笺在脑海中交相呼应,让刘璝避无可避,终于长叹一声谓道:“罢了罢了,终究还是我错了!”
心结既开,刘璝也就不再执拗,爽快答应了甘宁安抚地方的请求,遂收拢旧吏,召集溃兵,募集粮秣。不出三日,阆中城便归于平静,整个巴西郡各县乡也随之大定。
至十二月中旬,甘宁所部在阆中休整完毕,继续往成都方向进发,不日抵达广汉郡东部重镇雒城以东数十里梓潼关下。原本驻扎在江州附近的南路各部也闻风而动,大军拔寨而起,水陆并进往北进发,逼近雒城南侧要地涪水关。
荆州两路兵马一南一北,所取的目的地都是雒城。此地乃从东进入益州最繁荣丰饶的广汉郡的必经之路,其地势险要,关隘重重,易守难攻,益州牧刘璋也知道这点,拼尽全力从东西二川诸郡调集了整整八万兵马到此驻防,算是押上了自己的全部家底。
若是此处失陷,则锦城成都所在的广汉郡整个东面将门户洞开、无险可守,故除了派出最为信赖的兵马都督张任统领大军外,刘璋又派儿子刘循为监军在前线督战,既是为了军心斗志皆万无一失,也是要确保他的战略布置:谨守门户,只守不攻,绝不能贸然出击。
见益州大军重兵守关、防范严密,刘琦并未仓促进攻,而是准备耐心等待两步提前布好的棋子发挥效果后再做打算。
而在等待的日子里,刘琦和他手下的军将可也没闲着,除了在前线安排必要兵马布下哨岗、封锁关隘、紧守寨栅外,又分多路去讨伐益州东部诸郡中依旧在顽抗的地方势力,在已投诚的巴西太守刘璝、巴郡太守严颜、巴东太守赵韪以及预定益州长史位置的张松等本土精英的全力配合下,战事进展得极为顺利,涪陵郡太守李赡在受到张松劝降信后,更是未费一兵一卒便举郡相投。
至建安七年春,益州东部四郡:巴西、巴东、涪陵、巴郡皆落入刘琦的实际掌控之中,接下来的重心便从军事转向民政、如何在最快速度消化吸收已占领的各郡县土地上。
毕竟是新附之地,又有大战在即,且这四郡都是主动向投,若本地大族利益受损,将会严重影响日后益州其余诸郡的归附,故刘琦与诸谋臣商议后,认为在这些区域不能操之过急,除了对与民怨极深的地方恶霸以及不肯投降的顽固分子坚决打击外,主要还是采取自愿收购的形式,并没有如之前荆南四郡及江东西三郡那般大规模的强制推行收土归公,不过有以上两处田地来源,再加上部分开明士族顺应大势所趋,主动捐赠或出售,结果在巴东前期收得千顷公田的基础上又杂七杂八凑了两千余顷,足以容纳各郡旧部兵将近两万人转为分田到屯的户兵。这支人马先在江州由梅花营负责整编集训,在熟悉荆州军法军纪和各项规矩后,才被派往正在梓潼关下备战的镇巴校尉甘宁处,一并归入镇巴军帐下。
如此则镇巴军便有足足三万余人,并有三千戊子营精锐在列,无论是人数还是战力,在荆州各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军了,只是军中精锐兵卒虽多,称职的将校却严重不足,戊子营这块还有跟随甘宁多年的沈弥、娄发两员副将勉强堪用,马步军方面除了甘宁本人外,几乎无人能独当一面,巴郡太守严颜倒是上佳人选,无论是身手还是声望,都无可挑剔,只是一来巴郡地方事务还离不开他,二来毕竟是新附之将,之前还与荆州军多次血战,刘琦多少还有些顾虑,怕荆州军将心中不满。
考虑再三之下,倒是庞统提出来:“小严将军文武全才,在巴郡颇有威望,且久与我荆州有联系,取江州时又立下大功劳,实乃合适人选。”
刘琦听罢顿觉甚好,遂调严颜之子、原江州弓弩营都尉严朗去甘宁帐下任职,镇巴军中本地军将见是小严将军,无一不服。
甘宁又从一同驻扎在梓潼关的云山营内将原零陵都尉、现任云山营都统的邢道荣要了过来。邢道荣曾经乃响当当的荆南第一将,无论是韬略还是勇武都属上乘,有他在将可以为甘宁分担战阵上的许多压力。
有了这左膀右臂两员副将,好比如虎添翼,更何况身边还有大黑麋魏和所部云山营精锐助战,甘宁信心大增,求战之心也愈发强烈,天天派人送信给刘琦,嚷嚷着要去取已窥伺良久的梓潼关,也正是在此时,刘琦之前早就埋下的另两处伏棋终于开始显露威力,大决战的时机已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