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造反,自古有之,这其中又可分为两类。
一种是平民阶级的造反,比如秦末的陈胜,项羽,刘季,元末的陈友谅、张九四、朱重八。
造反的人很多,但是最后成功的只有那么一个,想要成功,要聪明,有头脑,运气好。
另外一种就是贵族阶级或者重臣的造反,比如曹丕、司马懿、隋末的李家、黄袍加身的赵匡胤、明朝的朱棣。
贵族阶级的造反要比平民阶级的造反容易一些,统治阶级内部的平衡关系被打破,皇权被削弱,出现贵族阶级的运动就不足为奇。
平民阶级难就难在,想颠覆朝廷,除非朝廷内部出现极大的问题,天下出现危机,又加上自然灾害才能颠覆,典型的就是元末。
关于造反的目的,也因为阶级的不同而不同,朱元璋是吃不上饭,刘邦是被逼得躲到了深山,他们为了活命而造反,但凡吃得上一口饭,也不至于走上那条路。
而贵族阶级或者重臣,则是为了利益,为了权利。
这时的刘屈氂身居丞相,他的造反,应该划归到朝廷重臣造反,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利益,为了权利,当然也有拼死一搏的原因在里面。但根本的原因还是一个利!
他的造反,很多客观的条件是不具备的,首先,皇权没有被削弱,天子还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然后朝廷内部的平衡关系也没有被打破,不会出现一呼百应的现象,最重要是刘彻睿智精明,早就洞悉了一切。
这时的大堂之内,气氛非常紧张。
今日毕竟是在自己家中,出了这种捅了天的事,主家肯定要说上几句。
于是,上官桀马上上前了两步,“丞相!你疯了吗?今日是喜宴,又有天子在场,你怎可如此?”
面对质问,刘屈氂并无理会,而是继续对着天子怒斥道,“孝景皇帝就不该将神器交于你这样的昏君手中!”
真的疯了……当众骂天子,这还了得。
“来人!”上官桀对着门口大喊一声。
无人应答。
“快来人,护驾!”
敞开的大门外毫无动静。
“哈哈...”刘屈氂又一次大笑,“哈哈哈哈...,不用喊了,这里除了我,没人能喊得动外面的兵卒!”
“来人!”他立马也喊了一声。
这一声令下,刚还没有声响的门口,瞬间就进来了十几个身穿铠甲,手握兵器的人。
刘屈氂造反了,这下石锤了...
坐在上座的刘彻始终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刚还冲上前想理论的上官桀一时不知怎么办,看看天子,看看刘屈氂,站在那边不敢动弹。
“刘屈氂!你可知这是何罪?”刘彻终于开口了,语气沉稳。
刘屈氂冷笑了一声,“神器本应归有德之人,你无德无能,自然是不该占着那个位置,我今天替天行道,何罪之有?我等的就是今天!”
“朕获保宗庙,以眇眇之身讬于天下诸侯之上,德才虽不及先帝,但北击匈奴,南征百越,开疆拓土,又沟通西域,扬我大汉威名于天下,怎么到了丞相口中,朕如此不堪!”
“天下?你还有脸说天下,你也不下去看看,这天下现在是何样!你好大喜功,大肆挥霍,大兴土木,想着办法搜刮,以至天下千疮百孔!我今日讨伐昏君,就是要让大汉免于“亡秦之失”!”
这一句,把刘彻气得脸色铁青!当众诋毁天子,否定天子,实在是太不给天子面子了。
刘屈氂虽说是为了权利和利益想反天子,但是这话说得一点毛病没有,君权神授,想要推翻天子,自然需要充分的理由,而负了天下这个理由还是有一定说服力的。
大道理讲完,刘屈氂又做起了号召,“今日随我一同杀了这昏君!你们从前是什么,今后还照旧!”
堂内的人都无反应。
金日磾没在,估计是去私下运作了,而他刚才提醒了我,那今天的事情必定也在老爹的掌控之中,一想到这个,在众人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情况下,刘弗陵站了出来!
“大家不要慌张,保护好陛下!这等逆贼,成不了气候!”边说,刘弗陵又指着刘屈氂道,“刘屈氂,你的兵还能有陛下的多?长安城外都驻扎着天子之兵!”
“哈哈...”刘屈氂信心满满地道,“长安东南的长水骑兵和西南的宣曲骑兵都已经被我的人控制了,贰师将军也必定收到了我的密函,已经动身回朝,这会应该也快要接近长安了。”
话一说完,他就面露凶恶,“竖子,每次都是你坏事,今天就先宰了你!”
刘屈氂直接从旁边兵士的腰间抽出了刀,要向刘弗陵砍去。
“住手!”
一声高喊,金日磾冲进了堂内。
金日磾进来后,就向着刘彻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这是什么意思?刘屈氂看了看刚刚进来的金日磾,又看了看天子,突然有了一种不祥之兆,“快,给我杀了刘彻这个昏......!”。
话还没说完,多出刚才进来兵士数倍不止的羽林军冲了进来。
刘彻也顺势站起了身,“丞相,这场闹剧该收场了!”
“刘屈氂!”金日磾接着喊道,“你的一点把戏,陛下早就识破了,长安外的驻兵已由陛下派出的人直接接管!贰师将军也收不到你的密函了!束手就擒吧!”
千算万算,还是算不过天子。
先前进来的十几个兵士倒是识趣,立刻扔下了刀具,跪在了地上。
可刘屈氂并不死心,横竖是一死了,他握着手里的刀,直接朝着天子奔去。
危急关头,刘弗陵将桌上一碗朝着刘屈氂掷了过去,“砰”一声。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头上。
刘屈氂也是应声倒下。
众人上前,拿下了刘屈氂。
但这人嘴里还是骂骂咧咧,不等天子开口,上官桀跑上去就甩了一巴掌,呼得刘屈氂嘴角流血,声音也弱了下去。
“请陛下裁夺!”
“将刘屈氂全家都抓到廷尉府去!”刘彻冷冷地说道。
“诺!”
“还有,李广利,把李广利的家眷也全部给朕抓起来!”
“陛下!贰……”金日磾欲言又止,但还是颤颤巍巍地说了出来,“贰师将军……贰师将军这会儿正在塞外...”
“抓,刚好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反!”
这时的刘髆被惊得有些微微的颤抖,脸色煞白,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也有些迷糊了。
“陛下!”
“陛下!”
众人纷纷站到了中间,跪了下来。
“今日之事,只有这堂内的人知晓,不得泄露出去半句!”刘彻脸色还是铁青,一点表情也没有,说的话也是非常冷淡。
有人造反,口出狂言,对于天子而言,也是非常丢脸的事情,“也不得让史官记录下来!谁都不准说出去!”
……
刘彻回到宫里,已是深夜,经过了晚上这场意外,皇宫内外戒备全部提高了等级。
这一夜,他又要失眠了,刘屈氂的话不断在他的脑子里响起。
这场风波让他警醒,现在的大汉,真的已经像暴秦一样了吗,而自己也有“亡秦之过”吗?天下到底是何样了?
太子刘据还没死的时候,也曾劝过他,天下苦,国库空,不要征伐四方,但是他想着是由自己来担当艰苦重任,而将安逸的事情留给太子。
太子性格宽厚,必定可以治理好天下,就算全盘否定了自己的一生,开启与民休息,不再四方征讨的国策,那也是自己身后事了。
可今天,刘屈氂公然说出自己的行为对天下造成的伤害,自己现在要如何去面对呢?自己一生都错了吗?倘诺天下真的如此不堪,后世之君能够挽救吗?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是不是要在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前,把该做的都做好,否定自己的过往,重新定格好国策,给后世之君指明一条路?
刘彻想着无法入眠......
......
昌邑王府邸。
刘髆被晚上的事情吓得不轻,低着头还在不断地哆嗦,一连几次的惊吓,他这回真的病了。
脸色惨白没有血色,几丝头发散落,垂在脸前。
“吱...”一声开门声。
顿时把他吓得半死,直接大叫了一声。
“殿下,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侍从忙跪了下来。
这些时日,府上的人都知道昌邑王心情不好,所以也是格外小心,但是没用,主子想弄你,你再小心也无济于事。
被惊的刘髆清醒过来,原来是下面的人来通报事情,顿时火冒三丈,走上前,狠狠地踹了侍从两脚。
“哎呦,哎呦,殿下饶命啊!”侍从带着哭腔。
但刘髆似乎并不解气,抄起桌上一个烛台就朝着侍从的头砸了下去。
他心情不爽,脾气也变得异常的怪异,甚至变态。
门外等着通报的男人听到动静,连忙走进屋内劝阻,“殿下,不能打了,要打死了!”
刘髆这才停下手,这时,侍从满头是血,捂着直哼哼。
“滚!”歇斯底里的大喊!
喊过之后,刘髆才萎靡不振地看着进来之人。
“你来了!坐吧!”刘髆轻轻地说道。
中年男子坐下后,刘髆慢慢悠悠地将案桌上的一份帛递了过去。
“赶紧从五原出塞,交于我舅舅!”
“这里面是?”
“长安出了这么大事情,肯定要让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