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秦王读到韩非所著《孤愤》、《五蠹》之书,对李斯道:“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
李斯听了,道:“这有何难。大王兴兵灭掉韩国就可了此心愿了。”
秦王道:“韩非何许人也?”
李斯道:“韩非乃故韩桓惠王之弟,今韩王安之叔父。”
秦王道:“没想到一个韩国的贵公子会有如此深刻的见解。韩国有如此杰出的人才,怎么会一直衰弱不堪呢?”
李斯道:“他一直闲居,韩王不任用他。”
秦王道:“可惜。他要是生在秦国,或者到秦国来做官就好了。廷尉与此人熟吗?”
李斯道:“熟。我与他同拜荀子为师,同窗共读好几年。”
秦王道:“廷尉可否游说此人来秦国做官?”
李斯道:“不可。非不同于斯。非为王胄,不可能弃其国而事秦。”
秦王道:“然,寡人仍想一试。”
李斯道:“除去战争,别无他法。”
秦王道:“那就打吧。”
其实秦王早就想攻打韩国。他想把攻打韩国作为开启统一战争的第一战。
统一战争不可能同时跟六个国家开战,否则找死。得确定灭国顺序。第一场灭国之战很重要。胜了,鼓舞士气;败了,统一之战就得放慢脚步。
六国中,韩国最弱,齐国最远,赵国最强,楚国最大,燕国地形复杂,魏国城池坚固,粮多兵足。若想首战自稳操胜券,旗开得胜,打韩国当然是首选。”
韩王得知秦国要攻打韩国,非常担心。与叔父韩非谋弱秦之策。
韩非道:“今秦已非昔可比。臣无法使其弱,最多只能使其不攻打韩国。”
韩王道:“那也行啊。只要能保住我们韩国的宗庙社稷就成。”
于是,韩王派韩非出使秦国。
李斯听说韩非即将到秦,立即去对秦王道:“大王,韩非来了之后,陛下切不可见他。”
秦王道:“为何?”
李斯道:“韩非善辩,臣怕他动摇陛下灭韩之心,影响统一大业。”
秦王点头。
韩非到秦后,秦王用李斯谋,羁留韩非于馆驿,使其见不到自己。
韩非请见秦王不得,只好上书秦王曰:“今秦地方数千里,军队号称百万,号令森严,赏罚公平,天下不如。臣昧死愿望见大王,言所以破天下合纵之计,大王诚听臣说,一举而天下之合纵联盟不破,赵不举,韩不亡,荆、魏不臣,齐、燕不归顺,秦王不能确立霸王的威名,四邻诸侯不来秦国朝拜,就请大王把我杀了在全国示众,以戒为王谋不忠者也。”
秦王看了韩非的这封上书,非常高兴,对站在身旁的李斯道:“知寡人者,非也。韩不用此人,乃自掘坟陵。”
听了秦王对韩非的称赞,李斯往日对韩非的妒嫉之意从心底泛起。
李斯自拜荀子为师,与韩非成为同窗后,就非常妒嫉韩非。
李斯妒嫉韩非远高于自己的王室出身;妒嫉韩非花钱时的慷慨、大方、潇洒;更妒嫉韩非强于自己的各种才能。
以前,李斯就被对韩非的妒嫉折磨得不好过。那时,还可用“毕业后各奔东西”的前景自我排解。现在,韩非竟也来到秦国。秦王一旦任用韩非,自己就将成为昨日黄花,被秦王冷落,最终灰溜溜地回上蔡去讨生活。
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想到这里,李斯对秦王道:“韩非是韩国的公子。现在大王正想兼并诸侯,统一天下。韩非既然是韩国王室,自然始终会为韩国着想,而不会为秦国谋利。这是人之常情。如今大王既然不用他,长久留着他,也不是办法,如果放他回韩国,那更是给秦国留下祸根,不如用秦法杀了他,以绝后患。”
秦王觉得李斯说得有理,便不仅不招见韩非,还下令将韩非关进监狱治罪。
韩非入狱后,李斯派人将毒酒送给韩非,叫韩非赶紧自杀,免受皮肉之苦。
韩非想向秦王陈述自己的清白,可是狱吏受李斯指使,不将韩非的请求通报给秦王。
韩非知见秦王无望,便如李斯所愿,在狱中喝毒酒自尽。
郑国府内,郑国午睡刚醒。家臣将一篮水果提到郑国面前道:“韩国公主派人送来给大人的。”
郑国道:“可有什么话?”
家臣道:“没有。”
郑国道:“朝中最近可有什么新闻?”
家臣道:“听说,韩非来秦,现被大王拘禁。”
郑国立即明白,素无往来的韩国公主为何忽然送一篮水果给自己了。
郑国道:“备车,去咸阳宫。”
郑国被带进咸阳宫书房见秦王。
他向秦王道:“韩非是难得一见的治国能臣。韩国若早重用韩非,何至不堪一击。大王统一天下后,正需要韩非这样杰出的人才来治理国家。大王为何要杀了他,致天下士人寒心?”
秦王听了郑国的话,后悔将韩非关进监狱,便立即派人去赦免韩非,可是,韩非已经吃了李斯送进监狱的毒酒,死了。
为减轻即将开启的统一六国的战争压力,秦王决定再一次兴兵伐赵,削弱赵国的实力。
此次战役兵分两路,一军由王剪率领出邺,一军由桓錡率领出太原,两军夹击赵国狼孟地区。赵军不敌,纷纷败逃。秦军攻占狼孟。
燕国太子丹曾经与赢政同在赵国为人质,当时两人关系很好。当赢政即位为秦王后,燕太子丹来到秦国做人质。
一天,太子丹与秦王偶遇,太子丹笑脸相迎,秦王却对太子丹正眼也不瞧一下。太子丹非常生气,找个机会逃回了燕国。
对太子丹的逃归,秦王未做处置。
政十六年(即公元前231年)九月,秦王发兵韩国南阳,接受韩国献地。秦王任命赢腾为南阳郡守。
同时,秦国开始第一次全国人口普查,令男子登记年龄。
魏国也向秦国献地。秦设置丽邑。
咸阳宫书房内,赢政来来回回踱着步子。他想:阻碍大秦统一六国的第一道屏障是三晋。三晋中最难打的赵国的实力已大不如前。目前大秦对赵之战是逢战必胜;韩已献地称臣;魏也已献地求和。打响统一战争的时机似乎已经成熟。
得再查查粮草、兵力、兵器、马匹等等,这些物力的储备必须足够多,多到能够支撑十几年的统一战争。
想到这里,秦王对赵高道:“传李斯。”
李斯随赵高来到秦王书房。秦王问李斯道:“人口普查的结果出来了吗?”
李斯道:“出来了。”
秦王道:“十六岁以上男丁有多少?”
李斯道:“不下百万。”
秦王道:“目前,举国兵力有多少?”
李斯道:“六十万。”
秦王道:“有六十万足够了。你再去查查粮草、兵器、马匹等军用物资。”
李斯道:“大王是想开启统一战争吗?”
秦王道:“对。廷尉以为可行吗?”
李斯道:“臣认为可行。正是时候。请先取韩以恐他国。”
秦王道:“寡人正有此意。”
门口小宦官道:“王队长到。”
李斯道:“臣告退。”李斯说完转身,与满脸笑意的王队长迎面相遇。两人互相点头致意。
李斯出门。秦王道:“王队长带来什么好消息?”
王队长道:“臣带来一人。”
秦王道:“什么人?”
王队长道:“大王看了便知。”
秦王道:“哦,传他进来。”
王队长侧身对外面道:“请进。”
王队长话音刚落,一位袅袅婷婷的女子走了进来。
秦王见到那女子,“嚯”地站起身,对那女子道:“伊人,你终于回来了。”
那女子听了,看着秦王,默不做声。
王队长道:“大王,她不是伊人。她只是长得像伊人。”
秦王其实从那女子进门时的神态已隐约觉得她不是伊人,但那长相与身段又分明是伊人。他对王队长道:“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王队长道:“因此,臣才带她来见大王。”
嬴政问那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
女子道:“我叫花蕊,楚国人。”
听到她说话,赢政确定她不是伊人。伊人的声音似清泉,此女子的声音则像蜂蜜。
秦王对王队长道:“你怎么遇见的她?”
王队长道:“朋友家喜宴上碰到的。当时我以为她是伊人。虽然后来知道她不是伊人,但我还是忍不住把她带来见大王。”
秦王走到王队长身边低声问道:“可以将她留下吗?”
王队长低声道:“可以。我去跟她父母说。”
王队长说完,转身向外走去。花蕊欲随他而去。
秦王道:“花蕊,你留下。”
花蕊道:“为什么?当时王队长跟我说,我长得很像一个人,让我来看看。我好奇才跟他来的。可是这里并没有跟我长得很像的人。”
秦王道:“有。在后面。我带你去。”
秦王说完,拉着花蕊的手向后宫走去。
花蕊想将手抽出来,可秦王却抓得更紧了。花蕊见挣不脱,只得随他。
秦王将花蕊带到罗敷寝宫。目前,后宫只有这一处空着。仅剩的两个看屋子的宫女立刻忙开了。烧水、点香,侍坐,传膳。秦王令,此处更名“花蕊宫”。
从此,秦王每晚都在花蕊宫歇息。后宫其他美人暗暗生气,可又无可奈何。
人人都以为花蕊很得宠,只有花蕊自己知道,她不过是那个叫伊人的替代品。秦王每天晚上醒着也好,睡着也罢,都抱着她叫伊人,抱得那个紧,似乎生怕她跑了、飞了,常常弄得她喘不过气来。
花蕊不想当别人的替代品,可是她毫无反抗能力。谁不怕赢政?何况她父母捎信来,叫她好好侍候秦王。
赵高听卫队的人说,后宫来了个叫花蕊的美人,长得和秦王朝思暮想的情人伊人一模一样,秦王自得到她后,脾气明显比以前好多了。听得赵高恨不能马上见到花蕊。可花蕊不出后宫,也几乎不出花蕊宫。自己虽是中车府令,可以进出后宫,但不能无缘无故去后宫闲逛。否则,非被治罪不可。
想见花蕊,必须去花蕊宫。可找个什么借口去花蕊宫呢?
想来想去,赵高心生一计。他找到寿儿。他对寿儿道:“寿儿,你可以去花蕊宫吗?”
寿儿道:“可以。但得有由头。”
赵高道:“我给你一篮楚橘,你往花蕊宫走。如果有人问,你就说,听说花蕊是楚人,和你是半个同乡,想请她尝尝你家人捎来的楚橘。”
寿儿道:“我不敢。万一遇到大王我就死定了。”
赵高道:“我肯定让你在大王不在那里的时候去。”
寿儿道:“我还是不敢。”
赵高道:“你不用怕。你走到花蕊宫门口的时候,我就到你后面了,就没你的事了。”
寿儿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高道:“你别问为什么。今天你帮我这个忙,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一定帮你。”
寿儿道:“好。”
一天,嬴政在花蕊宫吃过中饭后,和往日一样,向书房走去。待批的奏章越来越多,他常常得花几个小时才能将昨天夜里和今天清晨、上午送来的奏章批完。
嬴政走后不久,寿儿就提着一篮楚橘向花蕊宫走去。
寿儿才走不久,赵高问一执事宦官道:“你看见寿儿了吗?”
执事宦官道:“我看见他提着一篮橘子去后宫了。”
赵高道:“哦。我去后宫找他。”
于是,赵高借口去找寿儿,也往花蕊宫走去。
寿儿刚走到花蕊宫门口,就听赵高在后面喊他。他站住,回转身道:“中车府令找我何事?”
赵高一边走近他一边道:“想找你帮我一起修车。”
寿儿道:“好。”
赵高道:“你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寿儿道:“楚橘。”
赵高道:“楚橘?好吃吗?”
寿儿道:“当然好吃,我们楚橘好甜的。”
赵高道:“我吃一个,行吗?”
“我也想吃一个。”忽然花蕊宫门内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
声落人出。花蕊款款从门内笑盈盈地走了出来。
见道花蕊,赵高吃了一惊,脑子“嗡”地一下转过一个念头,她就是伊人,所谓花蕊,不过是赢政用来骗人的名字。于是,他上前一步,伸出右手想去拉花蕊的手。花蕊后退一步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赵高才知道她确实不是伊人。忙伸出左手,双手一拱道:“奴才确实认错人了,夫人见谅!”
寿儿递上橘篮道:“寿儿孝敬夫人。”
花蕊伸手拿出一个橘子道:“你叫寿儿?楚国人?”
寿儿道:“寿儿是楚国边境的秦人,算半个楚人。”
花蕊已剥开橘皮吃了一瓣橘子。她笑道:“这橘子真甜。”
赵高听了,立即从寿儿手里拿过橘篮,递给花蕊道:“这篮橘子送给夫人,算我刚才认错人的赔礼。”
花蕊没有伸手去接橘篮。赵高便将橘篮递给站在花蕊身旁的宫女。
宫女接住橘篮后,赵高拉着寿儿,转身走了。
赵高拉着寿儿一边往前走一边想,伊人,你看到这花蕊,看到赢政对这花蕊的宠爱,你还会来找赢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