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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武王举神鼎

秦宫秘志 生生不息1213 5778 2024-07-06 15:38

  周赧王五年(公元前308年),秦惠文王逝,太子武王继位。

  其时,秦经商鞅变法,国势渐渐强盛;魏赵韩楚燕五国合纵抗秦失败,六国国势渐渐衰弱;秦楚经丹阳大战,楚败而秦胜,楚军大将屈亦被秦所俘,楚汉中之地为秦所得。正是在这种秦势渐盛诸国渐衰的情况下,秦武王登上了王位宝座。武王其人,年轻气胜,一身勇力,无人可比,因之极好结交天下勇士。其实,他之野心,乃是要广招天下精兵勇将,以进三川,攻取中原,将周王室取而代之。一日,有一齐人来秦都咸阳,武王问他:“齐国可有勇士?”

  那人说:“堂堂齐国,怎无勇士,我的朋友孟贲,他就是出名的勇士。”

  武王又问:“他怎么个勇法?”

  那人说:“孟贲力大无比,喊声动天,他水行不躲蛟龙,陆行不避虎狼。有一次,他在野外,见二牛相斗,煞是激烈,便大吼一声,踏步向前,以手分牛。当时,一牛伏地,一牛欲抵孟贲。孟贲大怒,便左手抓牛,右手拔牛角,直将牛角拔掉,其血如泉喷出,少倾,那犍牛身亡。像他这样的人,能不称之为勇士吗?”

  武王听得,连声夸奖地说:“好,是勇士,是勇士!你若归齐,可向孟贲说之,说我希望他来,自会予以重任的。”

  那人归齐,果然传言于孟贲。孟贲迫不及待,急奔咸阳而来。行至黄河岸边,待过河者甚众,但摆渡船只有一只,人们便依次上船,秩序井然。孟贲虽是后来,却挤上前去,硬要先上。艄公见之动怒,便以楫击孟贲之头,斥责他说:“大家都按顺序上船,你为何在此捣乱,明明后来,却凭啥要先上呢?”

  孟贲大怒,嗔目而视,目裂血出,好不吓人。只听他大喝一声,立时人觉震耳欲聋,黄河涛声大作。船上之人,全被吓得倾向一边,有的甚至吓倒舱中。因人群倾斜,船立时翻过,人皆倾入河中。孟贲则不慌不忙,从水中拣起根极粗的竹竿,往那翻船上一点,借势跃入岸上,头也不回径奔咸阳城来。这又是孟贲一段新的传奇。

  孟贲至咸阳见过武王。武王试其力,见果如犍牛,再与之角力为戏,亦不相上下,不由大喜过望,遂拜为将军,与勇将乌获、任鄙并列,十分得宠。乌获甚是不服,私下谓好友任鄙说:“孟贲莽儿,他有何能,初入秦便被拜为将军。我等久事秦朝,几朝为将,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才混到今天这份上。他可倒好,一来便和我们平起平坐,我真是不耻与莽儿为伍,有机会必杀了他!”

  任鄙淡淡一笑说:“君乃秦之老将名将,何故小心眼儿似妇人一般?你我事秦,秦多二将,你我离秦,秦少二人;复又有别人入秦为将补缺,秦决不失其威严和强盛。似这样,多一个孟贲少一个孟贲又有何妨?君不见春光灿烂之花园,赤橙黄绿青紫蓝,百花绽开花园间,大小姿态各不一,竞相斗艳度春天,你能阻止住哪一种花儿不让开放?而桃李竞开在春,槐树开花在夏,菊花盛开在秋,梅花绽放在冬,各择其时,各展其姿,于君又有甚碍,何必为此而耿耿于怀呢?我等老将,恰似那百年老梅,何必嫉妒那瞬间而绽的昙花呢?”

  乌获听得瞪大了双眼,对任鄙说:“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满肚子墨水儿,不知几时灌下的?”

  任鄙说:“实不相瞒,这几年稍稍太平,闲下来翻翻书看,却也不无有益。”如此,才释得乌获一肚闷气,再不与孟贲计较。孟贲不知内情,见乌获、任鄙对自己都如此谦恭,自以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勇士,把谁个也不放在眼里。不知不觉间,也得罪了武王宠臣丞相樗里疾、公孙衍等人。

  武王既得孟贲,便以为得天下第一猛将,遂想实现自己进军中原之望。于是,他对丞相樗里疾说:“寡人生于西戎,从未见过中原之盛,更未见那‘九龙神鼎’之威。若得以东进三川,得游巩洛,见得九鼎,我纵死而无憾了!”

  甘茂说:“宜阳固然要取,但大王轻易勿出不祥之言,恐于己不利。”

  樗里疾说:“我以为不可,欲通三川,必先取宜阳,宜阳远而且险,取之劳师而又费财,且魏赵相近,救兵顷刻即至,胜负难料。”

  武王没说什么,但又约来甘茂相问。甘茂说:“丞相所说,也是实情,可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那么绝对,许多事情按一种方法办不了,如采取另外一种办法,却也就可以办了,就像是正前方有大山拦路,绕道却可以通行并能到达前面的目的地一样。如果我们能遣使于魏,请其助秦而不助韩,情况不就大不一样了嘛!”

  武王听得一喜,忙说:“就派你出使魏国,如何?”

  甘茂说:“我必使秦魏相连,共同攻打韩国。”

  于是,武王便以甘茂为正使,又派亲信向寿为副使,一起出使魏国。甘茂此举,等于给樗丞相个下不了的台阶,樗里疾自然不悦。甘茂至魏都大梁,与魏王很快达成了联合攻韩的协议。尔后,他先遣向寿回禀武王,就说魏王已同意了我们的约定,但是希望大王不要攻韩。

  向寿问:“既然魏王已约定助秦攻韩,这正是进攻韩国实现大王愿望最好的机会,你却为什么不让大王攻韩呢?”

  甘茂说:“有许多的事情,我现在还不便明说,但你以后会知道的。”

  向寿回到咸阳,把这话告诉了武王。武王喜惊各半,喜的是甘茂这么快便与魏达约,惊的是不知甘茂为什么不同意伐韩。于是,他亲往秦邑息壤迎接甘茂,也好解决自己心中的疑惑。在息壤,武王问甘茂:“既有秦魏之约,进攻宜阳的机会正好成熟,可你为什么又不让攻韩呢?”

  甘茂说:“宜阳是韩国的大县,是上党和南阳两郡的贸易要道。长期以来,在宜阳积聚了两郡的人力和财物。它名义上是县,实际上是一个郡。现在大王面临重重险阻,要跋涉千里去进攻韩国确实不易。我听说,昔秦相张仪西并巴、蜀,北取上庸,为秦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但诸侯们并不赞赏张仪的能耐,却赞扬先王的贤明。乐羊攻下了中山,魏文侯拿出一箱群臣批评乐羊进攻中山的奏书让乐羊看,乐羊心悦诚服地拜谢说,‘这不是我的功劳,而完全是主君的功劳啊!’我现在只不过是位寄居秦国的人,樗里疾、公孙衍才是大王的宠臣,他二人又是韩国的近亲,如攻韩必有非议,大王一定会听从他们的主意。似此,我攻韩怎么能成功呢?”

  听了这话,武王长吁了一口气说:“我以为是什么缘故呢?原来只为这一原因,你放心好了,我还不至于糊涂到在这般重大的事情上都听任别人从中作梗的地步。”

  “这可是由不了大王自己呢!”甘茂说,“从前,有一个十分贤德的人叫曾参,又叫曾子,他一段时间住费地,偏有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人杀了人,一时传得沸沸扬扬的。有个人听到这一消息,便去告诉曾子的母亲。曾母十分平静地说,‘我的儿子怎么会杀人呢?他连只鸡也是不敢杀的哟!你一准把话传错了。’她甚至连头抬也不抬,只顾埋头织她的布。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说,‘曾子确实杀了人,费地到处都在传说。’曾母听了,仍不相信他,她却已无心织布了,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在当地很有威望的人来说,‘在费城,我亲眼见官府把曾子逮起来了,只怕他杀人一案,会牵连到自己的家族呢!’曾母一听,一下慌了,赶忙扔掉手中的梭子,爬过垣墙跑了。像曾参这样有贤德的人,母亲对他深为了解和信任,可在有三个人怀疑他的情况下,母亲也不得不改变看法。现在,我不如曾参贤能,而大王又不至于像曾母信子那样信赖我,猜疑嫉妒我的人更不止三人,我恐怕大王到时也会扔掉梭子逃跑呢?”

  武王说:“我怎么会扔梭子逃跑呢?曾母她是妇人之见哟!这样吧,你赴大梁签订的秦魏攻韩之约,不是欲送咸阳让我签字吗。为了排除干扰,那我就在息壤签字,并说明让你统军攻宜阳一事,这总该放心了吧!”甘茂自然高兴。于是,武王立时签订盟约,遣使入魏,约魏攻韩。

  甘茂攻宜阳,五个月都未攻下。这时樗里疾、公孙衍屡进谗言,武王几乎轻信,他召甘茂回咸阳,甘茂没有班师,只遣人送武王一信,上只书“息壤”二字。武王一见,这才想起在息壤同甘茂的谈话,想起自己的诺言,便升任甘茂为左丞相,并又调兵五万,让勇将乌获统领,再来相助甘茂。韩国方面,也有大将公叔婴率师相救。

  甘茂兵势大盛,便连续两次击鼓进军,却无一人肯动。甘茂大是疑惑。右将军的属官军尉雯说:“将士不肯冲锋,全是由于赏罚不明的缘故。你本非秦人,初任秦相,又有樗里疾、公孙衍谗言之故,将领中多有不服者。将领不动,士兵岂能行动?似此,只能以重赏来激励,必然出得勇夫。你若再不严明赏罚,论功行赏,以鼓励士气,就会陷入困境。”

  于是,甘茂将将领们召集到一起,十分悲壮地对他们说:“我是一个寄居秦国现在当上了左丞相的人,只有攻下宜阳才能讨好于武王。可是,现进攻宜阳不下,内有樗里疾、公孙衍阻挠,外有韩相国公叔婴大力抵抗,我的确是进退两难,陷入困境的了。明天,我再击鼓进军,如仍攻不上宜阳,我便以死殉职。请你们在宜阳城郊把我埋葬。我死之后,请把我埋在宜阳城郊的荒山上,那碑石上无须给我歌功颂德,只真实地刻上我的死因便罢了。我虽死亦不瞑目,将永为攻不下宜阳而遗憾,因为这并不因为我的无能,而只为将士们闻鼓不进的缘故。”他还动用全部可以作为奖赏用的钱物,并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来补充赏金。将士们闻得其说,观得其举,自然十分感动。

  第二天,甘茂再次擂鼓,秦军终于发起猛烈的冲锋。公叔婴指挥韩军奋勇抵抗。乌获挥动重达一百八十斤的一双大戟冲入韩军,勇不可挡。甘茂乘势,与向寿各率一军,三路军齐攻韩军。公叔婴大败,被斩七万余兵,只得败回城里。乌获乘胜追击,一跃而登上城堞,城堞立时崩塌,他仰面摔回于石上,肋折身亡。乌获虽死,但其凶悍勇力,足以使韩军胆颤心惊,目瞪口呆,一时士气大怯。乘此机会,甘茂再擂鼓助阵,终有秦军攀上城墙,与韩军在城墙上展开血战,公孙婴指挥残军反击,但秦军源源不断攻进城来,宜阳终被攻破。

  宜阳失守,韩王大惧,忙遣相国公仲侈,持重宝器入秦乞和。武王既得宜阳,但秦军伤亡不少,也有心休整兵力,便同意与韩休战。他让向寿守宜阳,召甘茂班师。再使樗里疾往三川开路。尔后,他亲率任鄙、孟贲一班勇士,直入洛阳而来。

  周赧王闻报,岂敢殆慢,忙亲率文武大臣至郊外相迎。武王谢过周赧王,便迫不及待地要上太庙观九鼎。至太庙,见那九个宝鼎一字排列,恰似九座小铁山,果然十分雄伟壮观。此九鼎,乃是夏禹收集天下贡金所铸之物,九鼎代表荆、梁、雍、豫、扬、青、冀九洲,每洲各铸一鼎,上载本洲山川人物,及贡赋田土之数,足耳均有龙文,又谓之“九龙鼎”。夏传于商,为镇国之宝器。周武王克商,即迁九鼎于洛阳。迁时,动用了数千卒徒和数百马匹,或车载,或舟负,或牲拉,或人搬,用尽办法万千,才运至洛阳都城。武王观看神鼎,一一回绕,共转了九圈。他复至一鼎跟前,十分兴奋地说:“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进洛阳而见到了九鼎,纵然死也瞑目了!今看此鼎为雍鼎,即我秦鼎,我何不携它回咸阳呢?”任鄙听武王又提及一个死字,不由心头略略一惊。

  这时,武王正问守鼎吏:“此鼎,可有人举起过吗?”

  守鼎吏跪答:“自有鼎以来,从未见有人动过。听说每鼎均有千钧之重,凭凡人之力,每人仅可力胜百钧,谁却有此神力,能举千钧之鼎呢?”

  武王说:“这却也未必。”他遂对身旁的任鄙和孟贲说:“二卿均有神力,何不举鼎试之?”

  任鄙聪明,他知道武王好胜,唯怕其举鼎出事,便辞道:“臣只力可百钧,此鼎十倍之重,臣不能举。”

  孟贲向以“天下第一勇士”自负,此良机何以会失?他振臂呼之:“臣且试之。”他命左右取青丝为巨索,绑在鼎耳之上,再将自己腰带束紧,便挽起双袖,使两条铁臂套入丝络,狠狠地喝了一声“起!”顿时,鼎离地半尺,便又“咚”地一声重归原处。但是此时,孟贲却因用力过度眼珠迸出,满目流血。武王见状,叹息地说:“卿虽见伤,终动此鼎,寡人难道就不如你?”

  任鄙听得此说,知武王必欲逞强,稍不慎便有不测,忙上前劝道:“大王强我等多矣,必然举得动此鼎。但以万乘之躯,试千钧之鼎,倘有万一,我等吃罪不起。”孟贲举鼎丢丑,总不服气,站在一旁,并不劝阻。

  武王不听,便卸下锦袍玉带,束缚腰身,又用大带紧扎其袖,欲举其鼎。任鄙跪下请求,并死死抱住武王衣袖,不让他举鼎。武王兴致正高,岂容别人阻拦,他将衣袖一甩,十分不悦地说:“你既然不能举鼎,何必嫉妒别人?”任鄙见此,再不敢言。

  那武王大步上前,亦将双臂套入丝络,心里暗想:孟贲只能使鼎离地半尺,我偏要举起它来,行动数步,也好让天下人知道我的神力。心有此想,便憋气用力,拼命举鼎。他也果然神力,但闻喝声“起”字,鼎已离地半尺。他正欲移步,不觉力尽失手,鼎即坠于地下,正压在他的足上。“喀嚓”一声,脚骨早已压断碾碎。他大叫一声“疼死我了!”顿时昏了过去。左右大惊,忙把武王抬回公馆,御医急忙治疗,那血却总难止住,流得满地都是。武王也知气数将尽,便十分悲哀地说:“我曾向樗里疾说,如东进三川,得游巩洛,见得九鼎,纵死无憾!甘茂曾劝,勿出此不祥之言。今不幸应了前言,莫非寡人命该如此?”至半夜,武王便已离去。

  周赧王闻变大惊,急备美棺,以柩武王,并亲自前来哭吊尽礼。樗里疾率众,奉武王丧归,他此时也已大权独揽。因国不可一日无主,秦国文武大臣,共议立新君之事。可惜武王无子,他们共推武王异母弟稷即位,称昭襄王。

  昭襄王初即位,樗里疾便上奏,让追查武王遇难一事。孟贲先试举鼎,惹起祸端,九族皆被斩尽;任鄙苦谏大王,虽是未听,却也尽了一个臣子的职责,被升任汉中太守。借机,樗里疾进谗于昭襄王,说:“其实,祸根却在甘茂身上,我力主不宜攻韩国、通三川,甘茂却坚持一定要这样做。也是碰巧,固然劳命伤财,损兵折将,算是攻下了宜阳。但这下可好,先王出事了,遇难了!他甘茂也就心安了,舒服了!严格地讲,先王之逝,罪根祸源,全在甘茂!”

  甘茂听得此说,遂仰天长叹:“我本为实现先王之愿,才率兵攻下宜阳;我本已建功于秦,却遭受樗里疾的谗言。先王若在,自有公断,惜先王归去,我功过难辩。我今在秦国无立足之地矣!”他便匆匆离秦,逃到魏国,忧郁不得其志。后来,他在魏国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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