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熙的话如此铿锵有力,瞬间便把局面给稳定住。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的脸上,只是眼神中的代表的含意却各有各的不同。
直到这时,袁熙终于感到了上位者的无奈。
自己的想法虽好,但却未必能得到更多人的认同,就像现在,自己本意想让各族人民团结在一起,可是自己却赫然发现,由于几百年的仇恨,两族之间已经形成了根深蒂固的仇恨,自己的想法似乎太天真了。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位少年走到袁熙面前,表情凝重地一抱拳:“袁刺史,学生有一事不解,不知能否请刺史讲解?”
袁熙低头打量了少年一番,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略显稚嫩的脸上挂着不合乎年纪的表情,看他这付模样,倒很像是大家族里培养出来的少年。
“你姓什么?”袁熙好奇地问道。
“学生姓逢。”
“哦?”袁熙心里一愣,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地问道:“南阳逢公是你什么人?”
少年心里幽幽叹了口气,轻声道:“乃是家父,学生逢春见过袁刺史。”
“呵呵,原来是逢公之后,怪不得如此英气逼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先去刺史府休息一下。”
得知少年乃是逢纪之后,袁熙心里差不多也反应过来逢纪的意思,看样子在袁氏兄弟三人中,他的心思已经偏向了自己。
袁熙本以为逢春会听自己的话离开,谁料逢春却并没有移开脚步的意思,淡定地提醒道:“袁刺史,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袁熙微微一滞。
逢春目光打量了一番宝力德等人,淡淡道:“鲜卑与汉乃是世仇,就算袁刺史不去消灭他们,也应该放任他们在草原上自生自灭,为何偏要选择将这么多鲜卑人带到幽州?学生实在是不明白。”
逢春的话恐怕代表了绝大部分汉人的想法。
袁熙心里幽幽一叹,面带苦笑地看了一圈,接着无奈道:“这个问题问得好,恐怕大家心里都有这个念头,只不过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吧。”
四周一片安静,越是安静,就越代表众人同意逢春的想法。
甚至包括宝力德他们,也在盯着袁熙,想搞明白他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犹豫了那么片刻,袁熙望着四下黑压压的人头,大声问道:“我只问大家一件事,为什么汉人跟鲜卑人打了这么多年,明知不会有结果,却还一直都没有停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逢春淡淡道:“这一切都是源于鲜卑人的贪婪。”
“错。”
宝力德刚想开口辩驳,却被袁熙抢住话头,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倒想要听听袁熙会说出什么话来。
袁熙表情平静,摇了摇头,沉声道:“其实他们的想法跟我们一样,只是单纯地想活下去而已。”
袁熙的话虽不多,却如此的铿锵有力,逢春脸上的表情顿时愣了一下,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袁熙居然会给出这样的一个答案。
另一边,宝力德等人也是心潮澎湃,袁熙说的并没有错,如果可以,自己也不想拿起弯刀,骑上战马与汉人为敌,这都是活不下去之后的无奈之举。
本以为无人会认同,不想却被袁熙如此平静地讲述了出来。
四周先是一片安静,接着便有窃窃私语的声音传来,逢春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袁刺史说的对,只是汉人的土地也有限,若是接纳了这么多草原人,岂不是会分了汉人的粮食,让汉人也吃不饱吗?”
“对呀,这么多蛮子进城,一天得吃掉多少的粮食呀。”
越来越多吵杂的声音响起,袁熙脸上的表情却依然平静,淡定地看着逢春,逢春也丝毫不惧地看了过来,倒让袁熙感到少年内心的倔强。
“你怕草原人分了汉人的粮食,我倒怕汉人会抢了他们的牲口。”
袁熙一开口,四周的声音便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听着袁熙的声音。
“汉人乃农耕民族,鲜卑人乃放牧为生,二者非但没有任何交集,反倒是起到互补的关系,我不妨问大家一句,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有没有准备肉食?”
一句话,顿时让汉人脸上齐齐露出一丝惭愧,尴尬地摇了摇头。
“这不就对了吗,有了鲜卑人的存在,咱们什么时候想吃羊肉就能吃到羊肉,想买头牛耕地,就能买头牛耕地,你们也不要愁没有钱去买,你们每个人种的粮食就可以拿去换这些,这样一来,汉人有了肉吃,鲜卑人又解决了粮食问题,何乐而不为?”
袁熙的话让众人全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声嚷道:“袁刺史,那要是鲜卑人欺负我们怎么办?”
袁熙沿有回来,只是扭头看了阿拉坦乌拉一眼,微笑道:“我想这个问题,该由你来回答就是。”
刚刚听了袁熙的话,阿拉坦乌拉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既然点到了自己,也丝毫没有怯场,冲着人群大声道:“当着袁刺史的面,我代表部落里所有的兄弟发誓,绝对不会欺负汉家兄弟,若有违背,誓如此箭。”
说完,阿拉坦乌拉拣过一支羽箭,当着众人的面给折断掉。
虽说还有质疑声,但阿拉坦乌拉的话总算是给大家一个定心丸,毕竟袁熙说的对,大家之间的关系是可以互补的,若是他们不来抢自己的土地,那还有什么可以担忧的呢。
人群渐渐的散去,袁熙来到阿拉坦乌拉身边,苦笑道:“都是我太心急了些,居然没考虑那么多,既然这里你们住不习惯,倒不如去我家里住,反正空屋子够多,你们也能住得下。”
“这……怎么可以。”阿拉坦乌拉顿时慌了神,连忙摆了摆手道:“真的不用那么麻烦,只需要给我们找块空地,让我们把帐篷搭起来就可以。”
袁熙脸一板,故意沉声道:“刚刚你是怎么说的?是不是答应什么都听我的?快点收拾东西跟我走。”
“这……”看着袁熙离去的背影,阿拉坦乌拉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倒是女儿娜仁托娅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道:“阿爸你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袁刺史的话吗,快点走呀。”
“真是拿你没办法。”阿拉坦乌拉瞪了她一眼,随手一摆:“跟上。”
就在袁熙刚要上马的时候,一个单薄的身影拦在他的面前,逢春一抱拳,轻笑道:“逢春见过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