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鲜于辅的这招的确很诱惑人,要不是早就跟袁熙有约定,说不定牵招真的就上当了。
在城墙上观察了许久,牵招脸上不屑之色越来越浓,随着时间的推移,远处的喊杀声非但没有减弱,反倒是越来声音越大,生怕自己听不到似的,自己算是看明白了鲜于辅的把戏,他这哪里是被人偷袭了后方,分明就是鲜于辅自导自演的把戏。
话说回来,就算真的是袁熙带兵赶回来,在幽州铁骑势不可当的冲击下,渔阳军早就溃不成军,把他们打了个对穿,哪能还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乱哄哄地叫嚷着。
懒得理会装疯卖傻的鲜于辅,趁这个机会,牵招却让人迅速地吊到城墙下面,快速地把城下的箭矢收集起来,重新搬回到了城墙上。
躲在远处的鲜于辅看到这一幕时,气得差一点吐血,哪里还不明白肯定是人家已经识破了自己的计策,自己用几十条人命换的来计策,人家根本就不相信,此时再扭头看到还在装模作样打成一团的手下,气得骂骂咧咧地一挥手:“人家都识破了,你们还打个屁,给我滚回营去。”
黑夜再次降临到这片土地上。
夜幕下的幽州城就像一个匍匐在地上的怪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鲜于辅它的厉害,出发时自己的宏伟心意如今看来更像是一个笑话,想要攻下幽州绝对不像他想得那么轻松。
更让自己感到忧虑的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袁熙现在在哪里,听到自己攻打幽州的消息时会不会突然杀一个回马枪来。
折腾了一天,到头也没把幽州军给骗出来,反倒是被人家给当成了傻子,看着独自伫立在风中的鲜于辅,詹羲的内心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计策是自己出的,现在大军无功而返,也只能是自己把这责任给扛下来,硬着头皮来到鲜于辅身边,低声道:“使君,刚刚探子回报,方圆五十里内并没有发现任何伏兵。”
“知道了。”鲜于辅淡淡的口吻中透着一丝萧索之意,让詹羲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就在他想找个理由劝劝鲜于辅时,鲜于辅却突然问了他一句话:“军师,你觉得咱们真的能拿下幽州吗?”
“啊?”詹羲被问得一愣,反应过来时连忙条件反射地说道:“当然能攻下幽州,使君骁勇善战,手下又多是久经沙场之辈,此战必……”
“你知道的,我想听的可不是这些。”还不等詹羲夸完,鲜于辅突然回头瞪了他一眼,瞬间把他到了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我想听你的真话。”
“这……”詹羲一下尴尬地滞住,表情似乎隐入了尴尬之中。
“呵呵,看来你也不是很看好我呀。”詹羲尴尬的表情似乎已经很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鲜于辅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自嘲地笑道:“临来时田豫劝我不要攻打幽州,我偏不信,还责怪他替袁熙说好话,说他是袁熙的奸细,现在看来田豫并没有错,错的是……我。”
说到最后,鲜于辅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整个人也变得异常的颓废。
“使君,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其实我也有……”
“不,跟你没关系。”鲜于辅摇了摇头,沉声道:“你只是出谋化策之人,而我才是一军的主帅,仗没打好,又怎么能怪罪于你,有些事,我以前不明白,现在终于懂得了。”
“使君说的是……?”
鲜于辅目光望着深邃的夜色,喃喃道:“怪不得袁熙当初只带了几个人就敢闯渔阳,怪不得他明明有机会杀死我,却偏偏留我一条性命,怪不得……他明明知道我会偷袭幽州,还敢带着人马离开,只留下一座空城给我,因为他早就看透了,我鲜于辅什么本事都没有,根本就攻不下这座城。”
与其说鲜于辅这是自责,倒不如说他已经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
詹羲心里闪过一丝担心,小心地看着鲜于辅,沉声道:“使君不必自责,仗没打好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再说咱们主力并没有受什么影响,明天,明天一早我便亲率大军攻城,一定会把幽州攻下来。”
“好吧。”鲜于辅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道:“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也是给我一次机会,若是明天还攻不下幽州,咱们就退回渔阳。”
七月初七,晴。
天刚亮,詹羲便从帐篷里钻了出来,习惯地抬头看了一眼蔚蓝色的天空,微风袭来,温度怡人,若是在渔阳,这绝对是让人心情舒畅的好日子,只是用不了多久,一场惨烈的恶战就会爆发,能不能攻下幽州,就看今天这最后一搏了。
吃完早饭,詹羲正想点兵出征时,却被鲜于辅派人给叫了过去,短短一宿的功夫,鲜于辅似乎又衰老了些,目光闪烁地看着詹羲,犹豫不绝道:“军师清楚,咱们手里就这么点人马,若是消耗太大,死的人太多,咱们就算占了幽州恐怕也没办法守住,要知道袁熙手中还有一支鲜卑人马,若是他们参战的话……”
后面的话虽然鲜于辅没说,但詹羲心里却明白,鲜于辅的担忧的确是存在的,大家都知道那支鲜卑人马的存在,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会不会听袁熙的命令。
眼下看来他们似乎一直待在远处看热闹,并没有参战的意思,就怕在己方一旦受损严重的情况下,这些鲜卑人会突然间杀出来,白白拣个大便宜。
想到这,詹羲点了点头,沉声道:“使君放心,我知道分寸,若真是事不可为,我会尽早把人马撤下来的。”
“好,有军师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攻城战本身就是一场意志与士气的比拼,可还没等攻城,鲜于辅就已经盘算着要不要退回渔阳的事情,这样瞻前顾后的战斗又怎么可能胜利?
果不其然,当战斗刚开始的时候,渔阳军的确拿出几分凶悍的劲头,冒着城上的如雨般的箭矢疯狂地往上冲,虽说伤亡巨大,但有几次都差那么一点冲到了城墙上,看得下面的詹羲一阵惋惜,却又无可奈何。
临到午时,渔阳军前前后后已经失败了四次。
观战的鲜于辅终于忍不住了,开始让人鸣金收兵,詹羲的脸上倒是露出一丝不甘的表情,可是又无可奈何,心里对鲜于辅产生了一丝埋怨,毕竟刚刚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能攻到城墙上,若是再咬牙坚持一会的话,说不定就会有奇迹发生。
可是鲜于辅一道命令,就把这种奇迹扼杀在萌芽之中。
这样的主公真的值得自己去追随吗?
詹羲突然不可抑制地想到自己的敌人袁熙,如果他现在就在这里,又会做出何等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