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代没有现代的电灯网络,在没遇到重大事情的时候,大多数人都习惯于早睡早起。
前半夜陈平一直注意着樊哙那头的动静,到后边渐渐地支撑不住了,大概在后半夜的光景,他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破晓时分,陈平迷迷糊糊地醒来,正打着盹,突然想起自己看护樊哙的责任,透过屋内昏黄的光线,他看到樊哙的榻上空空如也,心里猛地一惊,一下子就完全地没了睡意。
他匆匆地穿戴完毕,先没做声张,麻利地点着一风灯,满行宫地找寻樊哙。
把行宫内翻了好几圈,找遍了所有的犄角旮旯,甚至把狗洞的大小在心中都盘算了一遍,都没有找着人。
陈平的心里着了急。
先不说吕媭一开始不放心要跟着前来,就是吕雉也说过,樊哙的身体她心里有数,听那意思,不管死活,至少得带个囫囵的回去。
说是那么说,不给压力就是最大的压力,这一点陈平却是知道的。
来吴国的路上千防万防的,却没料到到了目的地却出了纰漏。这一惊直吓得他定时报饿的肚子都忘了饿是啥滋味了。
想起樊哙半夜里突然的举动,陈平不怀疑樊哙有梦游症的可能。
难怪吕媭那么地不放心,原来不仅仅有小儿女情怀的原因。知夫莫如妻,樊哙的一些小习性,是仅有一直伴在他身侧的吕媭才知道的。
只是陈平晓得这些为时已晚。
在吴国,陈平没有诸侯国军队调动的权力,甚至连在长安时能调动的家丁都没有一个在跟前。
到了这时,他也顾不上体面,找齐了樊哙带来的那些个舞阳侯府的仆从,让领头的清点了三次,居然一个都没少!
寒意一阵阵涌上陈平的心头,他让他们再一次地在行宫处四处找寻樊哙,自己再让那领头的清点樊哙的衣物。
一件都没少!甚至樊哙昨日穿在身上的行头都皱皱地团在他晚上就寝的榻上。
陈平只见着那领头的也吓得面无血色。
樊哙在吕媭的心中是个啥地位,在宫里又是个啥地位,不用陈平说,舞阳侯府众人都心知肚明。
甚至都不用带想的,陈平都知道,一个樊哙,比他和同行的侯府众人的三族的性命都贵重。
那领头的风也似的就要往外冲,被陈平一把拦住。
然后他关了门,压着声对他说道,
“不要声张,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舞阳侯本人。
朝廷与各方势力都多多少少有不睦之处,冒然把他失踪的消息泄露出去,白白招来有心之人不好。
还是先稳住阵脚,想想怎么把我们随行众人组织起来,以怎样的章法去找更好些。”
那领头的虽然没有跟陈平动粗,但头上的青筋条条蹦起,眼睛里充血,像只暗夜密林里的老虎一般,沉声怒斥道,
“侯爷可关系到我一家老小的性命,你让我怎么稳得住?坐着说话不腰疼。”
比暂时找不到樊哙更严重的就是长安一行人的自乱阵脚,陈平也顾不上体面了,他一把揪住眼前那人的衣襟,愤然道,
“我比你有权,我比你有钱,所以我比你还怕失去一切。
小子,你给我听好了,要么活,要么死。
想活的话,最好先给我冷静下来。”
在如此危情之下,那人终于很快地醒过神来,然则他终究还是对陈平少了些尊重,只是一抱拳,说道,
“米某粗人,还请侯爷差遣。”
陈平让别人不要慌乱,其实他比谁都要紧张,对那樊哙,他的担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但他还举重若轻地收拢着各人传回来的消息。
舞阳侯府随行来的侍从不少,他们造成的动静最后还是惊动了行宫这头。
陈平刚刚才把众人再一次地聚拢来,要作进一步的打算时,却见行宫总管急匆匆地赶来,把陈平拉到一旁询问因由。
陈平的话让他也吓了一大跳,不过他还是很冷静地问了一句,
“这事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陈平很客观地小夸张了一下,
“两百个曲逆侯府都抵不上一个舞阳侯。”
总管被吓得面无血色,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舞阳侯那么大个块头,行宫并不大。要是能找见早就找到了。
下官觉得我们还是到宫外去寻一下比较地妥当。”
有道理。陈平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总管话锋一转,打击了陈平一下,
“侯爷从长安带来的人身形高大健硕,口音又不对盘,与吴地大多数人差别都太过明显,一出去很容易引起大伙的注意,于找人来说极为不利。”
总管的话句句说到了要害上,陈平很是佩服。
只听他继续道,“小老儿觉得把吴王卷进来,让他也着急着急,同时把他的人马调动起来,方为上策。”
总管的主意有些阴,不过陈平喜欢,管他是不是个让别人厌烦的主意,只要把樊哙找回来,阴他十个八个的刘濞也无妨。
唯一让陈平不放心的就是他不知行宫总管的底细,有句老话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即使火都烧到了眉毛尖尖上,陈平还是试探了他一番,
“都说众人拾柴火焰高。
我看行宫里的人好像都是吴人扮相,且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是见过舞阳侯的。要不总管大人你把他们也组织起来,多个人多一分胜算也是好的。”
总管却笑得很是尴尬,他诉苦道,
“侯爷你不知道。小老儿也是新近被调到行宫的。
行宫以前的总管是吴王的人,他在宫里经营有些年头,宫里大多数人都是他的亲信。
舞阳侯的事小老儿作为总管脱不了干系,可是如果不让吴王也着急起来,恐怕行宫诸人即使帮忙也只是走过场而已。”
总管说得很在理。
到此时,东边的天上才起了鱼肚白。
又是一个大晴天。
陈平和总管带着众人一起到了吴王王府门口,递了拜帖,很顺利地见到了刘濞。
刘濞笑问道,“曲逆侯热情好相处,本王甚是感到。
不知道是不是本王这一路照顾不周让舞阳侯不满意,他为何不一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