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当然不能把刘盈私下里把刘如意放走的事给抖落出来,他不带一丁点个人情绪地客观道,
“陛下与皇太后娘娘母慈子孝,是社稷之福。”
刘盈笑了,“不愧是老臣,当得起‘滴水不漏’几个字。”
陈平心中安然。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陈平快要忘记“刘如意”之死的时候,吕雉终于坐不住了。
还记得那是刘盈上课的时候,陈平远远地在一旁观望等待着。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她阴阳怪气地对陈平说道,
“远远地就看着眼熟,我还道是谁呢,原来是曲逆侯啊。
长伴天子近侧,就跟先帝在时的那般荣宠无二。
还记得不久前跟我家屠狗的还有夏侯家的近乎得快山穿一条绔了,自己得了长久的荫庇和好处。
谁知道现在兄弟有难,你居然成了第一个站在旁边看笑话的人,还真是少见呢。”
陈平被吕媭的话吓了一跳。
他知道,吕媭说话做事一向快意恩仇,把她的那几分头脑硬是衬得快没了。这样一番以情动人道德绑架的话不符全她的风格,定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至于这背后的高人,不用想,要么是吕雉,要么是沛县那帮子人。
要知道,夏侯婴在沛县的那帮子老臣中是很有分量的。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足以够陈平满满地喝上一壶。尤其是后者,这关系到陈平以后在朝中还能不能站稳脚跟的问题。
陈平不敢大意,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不咸不淡地对吕雉怼上几怼,而是对他行了见鲁元公主时所需的大礼。
吕媭这时才恢复了她本来的模样,
“少来这些个虚头巴脑的东西。我家屠狗的为夏侯婴的事都快糟心死了,本来见了一些起色的病又沉重下去了。
你说说吧,作为兄弟,你该为他做些什么?”
陈平情知躲不过去,只得说道,
“大嫂子,我还能怎么着?
一个是当今陛下,一个是皇太后。当儿子的在老娘面前撒娇卖痴的,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吧?”
吕雉冷哼一声,明显对他的说词不满意。
陈平心里有点急了,只得说道,
“我得陛下恩准,有时不时地去监狱探望夏侯婴的,他和那位审食其吃得好睡得好,比神仙还逍遥。
要是我也能得这等待遇,把天牢坐穿了我也乐意。”
吕媭笑了,“人家都是求官求财的,没见着你还求着坐牢的。
朝中大臣们都说陈平你邪性,现在一看果然。
算了,我也不跟你瞎掰扯了。是太后娘娘找你,在掖庭那头。
午膳时分,去不去随你,你年看着办吧。”
说完吕雉像逛自家后花园一样地走远了,只留下陈平一人在独自为难着。
等刘盈下了朝课,陈平忙把吕雉的话告诉给他。
刘盈听了,笑道,
“这哪是叫你去,是传话让我去才是真的。
自从那两人因为赵王的事下了狱,我已经好久都没有去向母后问安了。
也罢,朕与你一同瞧瞧去,让我母后也安心一些。”
当刘盈带着陈平到御花园时,陈平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酽酽的茶香味,陈平一嗅就分辨出来那是南粤国进贡的茶。
吕雉接过宫人奉上的茶碗啜了一口,“噗”地一声又喷了出来,她把碗里和着茶叶的茶水泼了那宫人一身,
“这点事都办不好,你还能干啥?
不知道这是南粤产的吗?它的泡制手法怎么能和蜀中香茗一个样呢?
真是顶不上审食其一根小指头。”
陈平眼前黑线。
审食其曾经是刘邦的门客,后来是大汉的臣子,但永远也无法忽视的是他的性别为“男”
吕雉作为太后,是刘邦的妻子。
虽然有君臣之分,“男女有别”却也适用于他俩之间。
吕雉真不愧是女中大丈夫,即使当着他的皇帝儿子,说话都不带一点避讳的。
陈平忙退到一旁,只见那刘盈微笑着让那宫人下去,又从火炉处取了正沸腾着的水,倒进装了茶叶的小壶中后,把那水逼干。
再次倒入开水后,才把那小茶壶中的茶水倒到小杯子中,双手擎了,用嘴温柔地吹了吹,柔顺地递到吕雉跟前。
吕雉笑着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总算遇到个能办事的人。
可皇帝日理万机,也不能时时伺候在哀家近侧。这也是个难题啊。”
刘盈蹲下身子,把头埋在吕雉的怀中,说道,
“母亲,儿难啊。
现在虽然儿子掌握着大汉大多数的军力。可那些个刘姓诸侯国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刘如意好歹也是先帝名正言顺的儿子,在宫里死得不明不白的。
稍微处理得一个不恰当,不但各处的王爷们会不满,就连朝臣也会心生疑窦的。
咱们毕竟处在朝廷之中,和父皇当年流落在芒砀山时的情形不一样。”
对于刘盈这一番节奏把握得妙到毫颠的操作,陈平心中大服。
只见那吕雉冷笑道,
“我儿好晓得事理。忘了你父皇生前做的那些个事了吗?
你那个迂腐至极的老师有一万个不是,但有一点是做对了的,那就是定名分。
这天下说好听点是刘姓,说直白点是皇帝的才对。君君臣臣的定分乱了,离天下再次分崩离析也差不远了。”
吕雉的话让陈平鄙视了她两秒。
皇帝再能干,天下那么大,也得需要左膀右臂,需要天下层层级级的官吏来代天子管理。说到底,皇帝要管好底下的人,除了赏罚分明之外,还有一点,就是皇家仪范天下的作风。
吕雉还有点停留在当年普通百姓心中当权者恣意行事的臆想之中,还没有利害关系和制度的意识。
把她这种做派说成是小家子气也不为过。她除了害得刘盈背地里为她善后之外没其他积极的作用。
吕雉说罢还看了陈平两眼,目示陈平配合她,陈平佯装不知,像截子木头一样地站在那。
听了吕雉的说词之后,刘盈倒不恼,他迂回道,
“母后说得对,回头我就在朝中整肃一下朝纲,把权力尽量往手里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