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不由自主地被强制引导着朝某个方向走,想要挣脱又挣脱不得,心里极是着急,但又不得不受控制地朝着某个方向去想去做。
总而言之,就是那种噩梦缠身挣脱不得的感觉。
陈平知晓不少朝中的秘事,如果被人一一地挖出来,对陈平对大汉,都不会是一件好事。陈平着急之中突然想起了乐人们表演灵异桥段时提到的那个叫“舌尖血”的东西。
民间也有着舌尖血有驱除邪祟的说法。
只是陈平觉得舌头是众血管的汇聚之地,而且也颇受神经的青睐,即使偶尔吃饭时不小心咬着了舌尖,那种疼也是足以痛彻心扉的。
叔孙通是前朝秦廷中的旧臣,可能有什么把柄在谷家人手上,要是自己再沦陷了,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况且从吕䘵相中了谷小蛮到现在,据陈平所知,朝廷好像并不对谷家底细有更深刻的了解。
陈平心里忌惮着,意识却更加地模糊起来。
他一直都知道,在旁人看来,自己的状态和那次的吕雉一样,都和平常无异。
再不能这样了!
陈平狠狠地咬了下去,一股腥鲜的血在嘴里蔓延开来,极致的疼痛让陈平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陈平死咬着牙关不让鲜血溢出来丝毫,可是上首的那位谷家老叟就没那么好运了。
只见一口热血从他的嘴巴里喷溅而出,向前飙了足有半米多长,然后他便脸色如死灰般地倒下了,不省人事。
一下子整间屋子的人都慌了神,连叔孙通都被惊得呆在了原地。
只见那谷父告了急,背起谷家老叟就往厢房处走。
陈平没有跟上去,待到众人都被谷家老叟吸引了去时,才拿起茶碗,一口热血唾到内里,再盖上盖子。
然后取过叔孙通的茶碗就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叔孙通这才反应过来,傻呆呆地问了一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平用衣袖内里揩了嘴角,凑到叔孙通的耳边,悄悄地问了句,
“老神棍,事情重大,我现在很认真地问你一句,你必须据实回答。”
叔孙通用破坏了祭祀之人的眼神看着陈平。
陈平顾不得管他的这些个玲珑心思,把声音压到了极致,
“你以前让我见识过的祝由术是谁传授给你的?”
叔孙通这才缓过神来,说道,
“是二世教我的。不过宫里人都说他傻兮兮的,会的东西都不正宗。”
信息量很大,陈平大概也猜到些什么了。
没过多久,一身正式装束的谷父进来了,他坐到了刚才谷家老叟坐的位置上。看得出来,他衣服上的褶皱还在,汉代并没有现代的熨烫设备,他没那么快地整理好服饰。
不过他脸上的神色却恢复了七八分,微笑着向陈平等人解释道,
“家父本就年迈,刚才因着喜极而晕了过去。巫医方才瞧了,并无大碍,只要休息个三四日就好了。
惊扰了各位,还请多多见谅。”
陈平心里暗骂谷父真能作戏。不过刚刚因为陈平的问题有些疑惑的叔孙通更是能装,他对着谷父说道,
“年青时人压病,年老时病压人。谁能保证自己上了年纪时能像壮年时一样的身体呢?有什么好原谅不原谅的?
不知我等能为贵府上做些什么?”
陈平心想,朝廷赏赐了那么多,他家又是如此地善于理家,那么雄厚的底蕴,还有什么是朝廷能帮得上忙的呢?
陈平的舌尖不碰都疼,就像是小刀子割在上边一样,此时的他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谷父客气了一通之后,席上的饭食早就有些温乎,失了方才的味道。
可“请期”这项婚仪还在进行着。
等到谷府中人上了新鲜的瓜果之后,陈平就见着谷家把贴有喜字的酒还有绑着红绸的炙肉一担担地送到了堂前。
这是按大汉的婚仪,女方送给使者的礼物。
陈平瞧了下,和平常人家的并无二致,甚至还比不上当年张丽家送给自家请过去的使者的。
不过陈平和叔孙通平常都是多受皇室看顾之人,衣食财帛什么的从来没有缺过,对于他们来说,礼物背后的情谊是远远地超过礼物本身的。
静好中又透着不平静,是陈平对这次请期的评价。
当陈平把这事详细地禀报给吕雉和刘盈时,吕雉皱着眉头说道,
“本来哀家对谷家把匈奴间者的底细都奉给朝廷之事存着好感,想当那谷家女最硬的靠山呢。
没想到那死老头偏偏见不得半点好,得寸进尺,竟然把手伸到我大汉朝的重臣头上了。他那表面上很重视的孙女还要不要了?”
自未央宫起来后,这是陈平第一次看到吕雉动如此大的肝火。
有句话叫做“小不忍则乱大谋”。
对于处于朝堂之上的人尤其适用。陈平忍着接触到空气时的痛觉,禀奏道,
“皇太后娘娘,臣等遭遇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大汉的长治久安。
关中之地本就是老秦人的故地,秦王室在此经营了至少几百年之久,底蕴可能不比我大汉皇室差。
在这当口,即使是对方做得再过分,只要不存在权势上你死我活的斗争,我们都得忍下去,如果能争取到前朝剩余势力的支持为最好。”
吕雉的脸色还是不好看,不过刘盈却护起了陈平,
“的确是这样。母后。难道你忘了我们出这么大力的初衷了?
遍观朝里朝外,暗地里蠢蠢欲动者不少。
虽然来自匈奴间者的威胁没了,可是我们还需要强有力的支援。
据曲逆侯的观察,这谷家人不简单,甚至比秦二世的来头还要正宗。如果他真是扶苏或子婴他们其中任一人的正宗血脉,那他们身后的势力必然不可小觑。
在对他们不了解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为上。”
吕雉余怒未消,拂袖而去。
再然后刘盈笑着说道,
“一段婚事竟然平地里掀起了三尺浪。不过就像谷家家主说的那样,大秦气数已尽,早就没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朝廷小心是得小心,不过也不能灭了自家威风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