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平叛,最后是庸城中的刘邦打败了英布。
刘邦只用了一招——父子档,与齐王刘肥合力打败了英布。
最后英布被第二代长沙王吴臣诓杀。
刘邦也中了他人生中的第二箭,这一次,他伤得很重。陈平一直侍疾在侧。
郦商因为军功受到了重赏。因为他,刘邦记起了他的亲哥哥——那个当年为他立下大功、鞠躬尽瘁却惨遭烹刑的郦食其,老泪纵横之余封郦食其的儿子郦疥为高粱侯。
除了这些老将领,刘家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他就是当年从代地逃跑的刘喜的儿子刘濞。刘邦看着他,夸道,“我老刘家家运昌隆。歹竹竟也出得了好笋,不错,不错。”
刘邦招呼刘濞到他近侧蹲下,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缓缓道,
“我看你长了张造反的脸啊!”
又抚摸着他的背,继续道,“五十年之后,我大汉的东南一带将会出现动乱,不会就是你吧?普天之下刘姓一家,你可千万别打这个主意啊!”
刚满二十岁的刘濞被吓得魂不附体,呆得跟只鹅一样,却听到刘邦下边又说道,
“刘贾战死后,没有子嗣,荆国离长安遥远,民风剽悍,需要一个能干的王爷镇守。看遍老刘家我看你还行。
那你就去当荆王去吧。”
陈平听了这话,脸色有点微变。
不知是上了年龄还是其他的原因,自从长乐宫落成典礼后,一向看不起儒生的刘邦跟叔孙通倒也有不少相谈甚欢的时候。
连陈平都不知道,叔孙通那个油精油精的小老儿什么时候把这套相面算卦的江湖骗子的把戏传授给了刘邦。
刘邦的这番歪打正着的话却极精确地道出了四十一年之后的那场七国之乱。
此时的陈平不由得有些怀疑刘邦是不是用他那套神神叨叨的所谓的相术也给他相过面,觉得他可靠才一直对他这么好的。
一直以来,陈平都觉得自己比那些功臣的下场都要好出太多,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没多少根据的相面之术,这也太魔幻了吧?
到陈平时,刘邦问陈平,
“朕一直在不断封赏身边的人,这许久以来,你一直都处于被晾着的状态。现在你就说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封赏?”
刘邦的身体状况很不好,这是陈平私下里从御医那套来的。如果他没料错,即使御医不说,刘邦现在对自己的身体也有认识。
在来平叛前,留侯专门找过陈平,说是陛下太累了,要他好好地考虑一下以后以什么样的方式在大汉生存下去。
当时陈平虽然感激,但是觉得刘邦身体还行,只要将养得好,保守地估个计,再活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
只是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刘邦竟然中了冷箭。
陈平也不再谦让,对刘邦跪求道,
“臣想要陛下赐臣玄玉。”
大汉朝重玉,玉也代表着品阶。天子佩白玉,公侯佩玄玉,大夫佩水苍玉。
陈平直言不讳地说出了自己想像夏侯婴那样进三公九卿行列的野心。
刘邦听了,有咧开有些发白的嘴唇笑了,
“我就知道你小子有野心,一直藏着掖着的。
怎么,不向朕求一个王当当?如果你求朕,朕会考虑赐你个刘姓,然后封你个王的。”
陈平笑了,“臣有自知之明。臣自觉对自己的认识不输给陈婴的那个老母亲。
臣不具备当王的能力,即使陛下送我一个王,我也当不好,像鸭子一样把自己赶到架上去反倒不美。
还不如在能臣林立的长安谋一个位置,得旧日好友襄助,逍遥快活地过下半辈子呢。”
刘邦啐了他一口,“早年间在沛县,听老人们骂自家不争气的子孙,说是要饭三年,给个王位都不做,懒惯了的。
说的就是你这种人吧?
也罢,这许久以来,你就像我养的一只瑞兽,总是陪我化解一重又一重的大难。人呐,不管啥物件,用久了都会产生感情,更何况你这个比我小不了多少的大活人,还一直像亲儿子一样地伺候着我。
我还是想给你留点什么的,就许你一世平安,荣华富贵吧。”
陈平跪谢。
刘邦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摒退了左右,对陈平说道,
“这恩赏可不是白得的。你得替朕到代国跑一趟。
朕听叔孙通那老狗说,当年在魏豹宫里替薄姬相面的那个叫许负的从来没失算过。朕也观察过薄姬,是个有福气的人。
那次朕只一次,一次她就怀上了朕的骨肉。那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朕还专门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番,是我老刘家的种。
这些年朕之所以冷待那母子俩,也算是一种别样的保护。
你替朕传一句话,让他们守好大汉的北大门,国安,他们就安。”
陈平领旨,领着两三百人,带着刘邦送给薄姬母子的礼物,急急地往代地赶去。他看得出来,刘邦的病体因为受伤,再加上老迈,已经濒于油尽灯枯的境地。
他想送刘邦最后一程,就像刘邦说的那样,自己像是一个年龄相近的亲儿子般的存在,怎么也想尽尽心的。
见到薄姬时陈平已经快要认不出代王了。
不得不说,代地虽苦寒,便也是一个男子成长的最好的场所,比宫里强了不少。
代王离开汉宫时,细削身材,皮肤柔柔嫩嫩的,还很有几分女相。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陈平发现代王个头蹿了一大截,脸上很是被塞上的风刀打磨出了几分棱角,性子更加地沉稳淡定了。
那薄娘娘倒还是原来的模样,她一见陈平,倒像是见了娘家人一般亲切,对一丝不苟地行着君臣之礼的陈平说道,
“在宫里,我母子俩多得陈孺子照顾。还没来得及向你道声谢呢,你倒是见外得很。
不知陛下御体安否?”
陈平把征讨英布时刘邦受的伤,还有刘邦私自对他说的话转达给薄姬。
薄姬和那代王听了,伤感不已,对陈平推心置腹道,
“微薄之时在家,就听说一些个大家庭相处甚不容易。我在宫中之时,除了吃穿用度不愁之外,还得了别样的自在。
原以为是我人微之故,原来是陛下关照的结果。
烦陈孺子转告陛下,我母子二人就算是战至最后,也会替大汉守住这代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