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媭的话带着红果果的挑衅的味道,但陈平并不想与她计较,毕竟刚才是樊哙为他解的围。
老实说,樊哙把商二扔了个狗爬,和陈平把他揍一顿,后果可完全不一样。
陈平毕竟是在朝大员,长安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处理政务期间跑到酒肆里跟一个酒保打架,绝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回头肯定会受到同僚正面的或背面的议论。
可樊哙就不一样了,大家都知道他是个粗人,也都知道他从来不主动去招惹是非。莫说是商二,就是卫尉本人来了,挨樊哙一顿摔,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吕媭叭唧叭唧地王婆了一通,陈平没有理她,把手中的干毛巾搭在肩上,从柜台后拎了一壶滚烫的开水,就近给她沏了一壶顶好的茶,顺便来了一句,
“说累了吗?渴不渴,陈平这厢有礼了,给姑奶奶你润润嗓子。
你继续,你继续!”
樊哙在一旁吃吃地笑了,吕媭有些下不来台,她推了樊哙胳膊一把,
“去去去,笑什么?我吃瘪你很开心吗?
我就是你的脸面,你都被打脸了,还笑得出来。
傻不傻啊你?”
陈平看她闹得差不多了,问道,
“刘濞就没有什么话要你们带给我的吗?”
吕媭听陈平提刘濞,心里也捉摸不定陈平有没有看透,不过她也不用太关注,有樊哙和吕雉做她的史上最强后盾,她本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的。
吕媭说,“你猜?”
陈平很佩服她找场子的本事,不过他不想入她的套,逗她说道,
“看你这样,不用问,那就是没有啰。”
说罢陈平就要回柜台后,忙自己的去。
吕媭却着了急,忙找补道,
“刘濞问你,什么时候开建楼船?他的匠人随时可以过来!”
没想到吕媭这么好哄,陈平笑了,他也就不逗她了,
“大兴土木的事,不是说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
明儿我得进宫请示一下陛下和皇太后先。”
吕媭得意地扬眉。
然后她指着陈平对着陈大说道,
“掌柜的,今天我们一行人就在你这宵夜。
来最好的,所有的费用,都他出!”
陈平一听,佯装不乐意道,
“这可不行。以前你家请客都在家请的,为啥我请客就得在酒肆?
这代价可大。
亏本的买卖我不做。”
吕媭骂道,“你们三个,就你最抠门。夏侯婴都比你好一大截。
你当谁不知道似的,这酒肆,本就是你名下的私产。
在这请客和在你家请客本就没什么区别的,不是吗?”
陈平笑了,樊哙也笑了。
*
先前陈平漏禀了楼船的事。
吕雉听了他对楼船的描述,笑道,
“这挣钱不容易,花钱的门路可真不少。
陈平你看国库现在连安置老军的钱都捉襟见肘的,哪来的余钱耽于享乐?”
陈平知道吕雉说的是实话,同时他也笃定她没有看到楼船建造工艺对大汉的百年之利,他问刘盈和吕雉,
“陛下和皇太后娘娘,可还记得先帝在时说过,‘异姓封王者天下共诛之’,你们可知陛下为何还一直保有南粤王赵佗的王爵?”
刘盈和吕雉并不说话,虽然明面上的理他们都懂,可是这背后的,或者更深层次的,他们不一定知道。
而且世上事,从来都不是处于一成不变中的,政事尤其如此。
陈平不卖关子,直接简要地禀奏道,
“先帝虽然对大家说这是因为南粤地处南蛮之地,没多大的价值。但是先帝却在稳住南粤上下了很多的功夫。
可见那块地不是那样的。
天下土地,没有哪一块不宝贵。
先帝说给大家听的,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其最根本的原因,除了北地有几个异姓诸侯王外,恐怕就是当时水兵和器械是我大汉的短板了。
君王谋事,在当下,也在千秋。
虽然我大汉现目今没有那余力去征服南粤,可以后呢?
陛下有子,陛下之子还会有子。总有一天,南粤会成为我大汉名符其实的疆土的。”
陈平看了上座的两人,那两人眼中并无反感,遂继续说道,
“臣这次送舞阳侯到吴国去时,亲自观察了一番吴王刘濞的楼船,在江河湖海中亦是畅行无阻。
臣认为,按我大汉如今的国力壮大进程,不出百年,就会有实力北击匈奴,南收南粤。
所以臣认为,提早做这工具上的准备,不难。”
刘盈再摆陈平一道,
“陈爱卿说得没错。就是这如何建船,如何地筹措资费,你得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才好。”
陈平笑了,刘盈的反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刘盈加上吕雉,和刘邦比都差一大截。
陈平说道,“臣已经有了主意。就是不知陛下和皇太后娘娘如何看。
臣觉得,我长安地处北地,虽然占尽了天进地利,可水系和吴越一带比,还是差远了。我北地子弟,水性也远不如南粤等地的。
对于现在的我们,要的不是船本身,而是船背后的技术和图纸,还有经验。
船在长安,是一件稀罕物,我们完全可以照搬刘濞的那一套,依样画葫芦,用这船来生钱,最根本的东西我们是赚了的。
另外赚得的利润,完全可以入国库。
至于这本金,可以找长安和近郊的商人入股,按股分红。
听臣夫人说过,现在长安近郊的的某些个商人,富可敌国。
他们赚得的钱用来买宅子买地,还花不完。自家的庭院修得极尽奢华不说,大冬天的,就这个人,他们连庭院中的假山都用木炭烤得热乎得跟春天一个样了。
商人逐利,有稳妥的生利的门道,臣相信他们会很乐意的。”
吕雉笑道,“不愧是先帝相中的人,果然干练。”
陈平揖手谦逊,“多赖先帝和朝廷的栽培。
臣那么多的不足之处,多亏了太后和陛下的包容和爱惜。”
得到了吕雉和刘盈的支持,陈平再次返回了市井之中。
虽说自家从商,但他对商贾之道不通,而且对长安城中的富户也不了解。
造楼船的事是自己提出来的,做得好了,是本分,不一定得褒奖;但做砸了,肯定会对前程有莫大的影响。
“不想做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同样,没想过做相国的官也带着一点怂。
陈平不能认怂,只因为他是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