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撇着嘴,鄙视道,
“左相又怎样?我连带我全家上下的命,加起来都抵不过一次旱灾赈灾不力的责罚。
不知贵夫人可有想过,那谷小蛮和她腹中的孩子,连当今陛下和皇太后都不敢轻言处置。那可比赈灾不力性质严重多了。
不知贵夫人处置了吕谷氏腹中的孩子之后,又怎么给朝廷一个交待?拿什么给朝廷还有天下人一个交待?
把老夫推出去可远远不够。”
那贵妇人哂笑道,“长安城都说左相善阴谋,表里不一,神鬼莫测。用这话诈我,可唬不着人。”
陈平听完之后立即起了身,就要往门外走,随口撂下了一句话,
“东西在你手上,万事随你!”
如果吕䘵发妻娘家人就这种程度的智商,那这家人对皇室还真没什么用,一个不顶事而又坏到了根子上的家族,是没有资格忝居贵族之列的。
陈平心里清楚,一旦这妇人不停手,不用刘盈和吕雉开口,陈平也会建议把大汉王朝的这个毒瘤给摘了的。
甚至,陈平都懒得去数从座位到门槛处的步数,像往常那样朝外走去。
“左相请留步,是老妇人思虑不周,一时犯了糊涂。还请左相多多谅解。”离门槛还有一半的距离时,陈平听到了那贵妇挽留的声音。
陈平惯常给人打交道,知道对方已经对自己的想法感了兴趣,但要她开始从心里接受自己将要说出的话,还得施点压。
陈平并没有停了脚步,还是像刚才那样往外走去。
那妇人见不管用,厉声呵斥道,
“来人哪,连个客人都留不住,我还养你们做甚?”
陈平这才顿住脚,做出很反感的样子转过身来,才见着那妇人早已经从座位上下来,朝陈平处追了过来。
效果比陈平想象的还要好一些,陈平的心里更有底了,然而他面上却显出极度的不悦,反问道,
“怎么,吕䘵的岳家权势滔天,连朝廷命官都敢随意扣留了?”
那贵妇人脸上堆着笑,对着陈平施了一个大礼,赔罪道,
“是愚妇刚才失言了。愚妇几个儿子,就那么一个女儿,平日里宝贝得跟啥似的,一看到她受委屈,我也就跟着犯浑了。
还请左相多多指教。”
那妇人的姿态放到了极低。
陈平知道,吕雉之所以愿意让吕䘵跟她家结亲,也是有她家势力的考量的。有些谱,摆得差不多就好,太过了得罪人。
以后在朝中做事还需要这些人的鼎力支持,况且这档子没底限的事还没有开始做,陈平没必要跟她计较。
陈平这才又回到了方才的位置上,问了一个好像跟俩人的话题不相关的话,
“要精诚合作,可以啊。不过我得看出你家的诚意才行。
首先,你不得欺骗于我。”
那妇人一个劲地称是。
陈平这才问道,“来的路上那个卖漆器的是不是你家的人?”
那妇人一脸懵,头转向了她身边的那侍女。
那侍女回道,
“那时我只觉得相爷的神气和一般的神棍不一样,不像是到处赊账不还的那种混混,到现在都还在纳闷呢,怎么会注意到那几个混混的道?
婢子确实不知。”
陈平的此行是朝廷布好局的,陈平对此清楚得很,那行人也不可能是朝廷的。这事处处透着诡异。
陈平的脸色有些难看,
“幸好我劝你收手时你听了劝,不然还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个人,如果只是想掺和到吕家后院的事务上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如果他们事先洞悉了吕府的微妙关系,是想借此在朝堂上挑事,那贵府还有我,还有大汉,都将迎来不可逆的灭顶之灾。”
那妇人看样子也被惊了一跳,没有再说话。
陈平说道,“还是老一句,你先前的这方法不可取。朝廷还要借重谷家在关中的影响稳固根基呢。
如果事情闹起来,皇太后首先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你家。侄儿媳妇,又怎么比得过亲儿子呢?”
那妇人点头称是。不过忧虑之色却慢慢地升到了脸上。
陈平见妇人收住了蛮干的心,就趁热打铁道,
“不能直接来,不等于不可以迂回着扳回局势。
夫人请想想,那谷小蛮自小在民间长大,身体长得壮硕结实,自是那种好生养的,又怎么会在胎像如此稳固的时候母子不豫呢?
如果她出丁点事,谁又将会背负这最大的嫌疑呢?
吕夫人不但不能像你这样做,还要力保吕谷氏母子平安才算是明智。”
上首那贵妇人的脸上满是悲戚之色,她说道,
“这都是那吕䘵言而无信的罪过,苦果都让我儿给背负了。当真是可恨。
难道我儿的命运就该当如此多舛,没有半点转机了吗?”
陈平见那妇人不像是在作假,已然入了局的样子,就说道,
“夫人不用如此悲观。
吕谷氏身上流着的是前朝皇室的血脉。正因为如此,才能为朝廷聚拢众多的民心。
但是,也正因为她的出身,她腹中的孩儿也颇受宫里还有朝廷的关注。朝廷费了那么大的劲,绝不是要为了要替前朝复国的。
就算是为了大汉,吕谷氏腹中的,也只能是个女婴。至于说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贵妇人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却从袖口处摸出了一丝绢擦着泪道,
“可她凭借着皇太后的宠爱还有吕䘵的新鲜感,在吕府中还是稳压我儿一头。老妇人心里还是不舍得让我儿受半点委屈的。
她的人生才一半不到,后半生可咋办唷?”
这贵妇人的形容像极了春天里的牡丹的雍容,可是心眼却如此之小,受不得半点委屈,一下子让陈平有些反感。
但是,在国事面前,个人的情绪注定不能放在第一位的,陈平深谙其中的道理。
本来他的主意出到让吕夫人娘家来做换婴孩的腌臜事就算是大功告成了,可是为了稳住这妇人,陈平只得再出主意道,
“吕夫人心里最大的痛莫过于未能为吕䘵添一个儿子。可是现在吕谷氏生下的也将是一小娘。
同样是小娘,母以子为贵。
如果吕夫人的孩子有得力的夫家,在气势上也能稳压吕谷氏一头的。”
陈平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当初在谷小蛮嫁给吕䘵之前,他就关注过,即使是吕氏之长女,现年也只不过十二三岁的年龄。
拿到现代来讲,不过是小学毕业刚上初中的年纪,自己的这主意,简直有荼毒青少年之嫌疑。
不过,这也只是主意而已,事情成与不成,还得看那孩子的母亲还有外祖家的态度。
只能这么想,陈平的心里才会好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