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看吕雉因为刘恭之死而方寸大乱的样子,知道她此时心里更是一团乱麻,所以就越俎代庖了一次,
“找刘泽,封锁永巷处的消息。没有太皇太后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否则,以通敌罪斩立决!”
直到陈平代为下了封锁消息的旨意后,吕雉这才回过神来,她吃惊地看了陈平两眼,
“哀家还以为已经站到吕氏的对立面了,看来是哀家误会了你。”
陈平揖了手,面色凝重地对吕雉说道,
“太皇太后,现在宫里朝中,能拿主意镇得住局面的只有你一人,还望你早作定夺。”
吕雉这才中气十足地问道,
“定夺什么?他刘恭不过是一介废帝,兵权皇权都还在哀家手上,刘弘被立为新帝最多也就是最近两三天的事,大汉国还有谁翻得起什么浪?”
听得出吕雉的这话是自欺欺人或者说是自己给自己壮胆,在这当口,实在不是计较这些个鸡毛蒜皮事的时候,陈平问了句,
“那太皇太后娘娘让吕隐娘不得入宫是为了什么?废帝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是整个刘氏皇族。
昨日宫宴上的情形想必太皇太后娘娘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即使是与吕家有姻亲关系的刘章,在刘吕两家针锋相对时,他也是站在刘家一边的。
要是今天的事传出去,会激起巨变的。臣还是以为,现目今之计,还是以稳住长安城内外的刘氏宗亲为上。”
吕雉的鼻尖上冒了汗,不作一语。
陈平揖了手,就要往外走。吕雉看见了,却问道,
“相国为何要帮哀家。”
陈平笑了笑,说道,“天下人,包括太皇太后还有臣在内,都不过是依附在大汉这张皮上的毛而已。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臣最想的,还是天下安宁。”
吕雉苦笑了一声。
陈平离开前,又到永巷刘恭的住处去看了一眼。他的尸身已经被摆放在床榻之上了,脸上罩着一块白布。
站在一旁的刘泽有些伤感地说道,
“走得很安祥。我从来没有见过悬梁自尽的人有这么平静的表情。是个好人,可惜了。”
陈平见四下里无人,问了句,
“恨吕隐娘不?”
刘泽没有吭声。但陈平看到他两腮处前所未有地鼓了起来,只补了一句,
“皇权在谁的手上就谁说了算。”
刘泽依然没有说话。
但陈平再次叮嘱了一句,
“这事不能泄露出去。否则高祖皇帝打下的江山就会因为被无穷尽的内乱耗尽了元气。”
然后,他拍了下刘泽的肩膀,离去了。
吕雉辅佐过三代君王,做事一向很稳,陈平从来不怀疑她处理紧急事务的能力,就出了宫。
才将出宫,就见车夫脸上身上满是伤痕,问他,他不像往常那样爽快,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联想到将才在宫里发生的事,陈平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回到家时,只家张丽眼神里有疑惑,对陈平说道,
“今天回家时在路上见着了吕媭的马车,停下来跟她打招呼,她像是没见着我似的,头也不抬一下就走远了。
不过我见她胳膊里搂着的那个人好像是新皇后的大热门。不过奇怪得很,那小娘用块纱包着头脸,像是怕见人得很。”
陈平嗯了一声,然后又说了一句,
“如果我是她,当闭门永远不见人才对。”
张丽一脸诧异。
陈平这才叮嘱道,“以后见了吕家的人,尽量绕开了走。那家人,除了太皇太后,做事从来没半点城府,权柄又捏得大,迟早出事。”
张丽听了,思忖了片刻,嘴唇动了一下,好像要问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到肚子里去了。
自那以后,陈平再也没有在宫里见过吕隐娘。而且他还很明显地感受到除吕雉以外的吕家人对他的态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但是刘家人却跟他热络起来。
那个刘章,在宫宴的第二天本就要离开长安城的,因着刘吕氏身体不太舒服,就多呆了几天。
说来也巧,就是刘恭没了的第二天,他就要离去,离开的时辰却选在了下午凉快的时候,还专门差了人要陈平去送行。
陈平把他送至东郊时,他笑着说道,
“相国当初到齐国来分化我兄长的实力时,我还怨怪过你为虎作伥。现在我才知道,你是朝中为数不多真正中立,为大汉的前程着想的人。
以前误解之处,还请相国多多包涵。”
陈平不想跟他搅得太近,却只说道,
“为大汉之臣,当为大汉长远计,这些都是为臣者该做的,个人的私利荣辱都是平常,这点子误会又算是什么呢,不过是昨日清风罢了。”
这时刘吕氏却从帘子里探出头来,缓缓地走了下来,对陈平说道,
“昨天在宫里的事,我都知道了。”
陈平的嘴巴惊得可以放下一枚鸡蛋了。
却听见刘吕氏轻飘飘地说道,
“昨天我阿母给我二妹清理时,看到她头顶上好大一片头发都没了。
嘻,丑死了。
以前还常常因为长相奚落我,现在啊,我的一根手指头都比她漂亮千百倍!”
小女子情态,陈平不能理解,只得尴尬地站在一旁。
刘章笑道,“我夫人是个可靠人,相国不用拘谨。刘家人也都知道那事了。现在不过是陪着太皇太后演一场戏罢了。
她是嫁进我刘家的。我刘家自然不会跟她计较。至于其他人,就不好说了。时间而已。
还多谢相国对少帝的一番维护之情。宗正让我转达一句,我们都知道了。”
陈平心里暗自叫苦,现在只能尽量把事态往不动刀兵乱子的方向上引,除非吕雉能拿得出像刘邦那样的智慧来,否则一场乱子是少不了的。
刘恭走时,还对陈平说道,
“吕家以后不会再订你家的酒水。曲逆侯府的损失,以后我刘家包了!”
刘恭之死被吕雉掩耳盗铃般地捂了半个月。
不过吕雉就拿出缓和与刘氏皇族的方案却是愚蠢至极,也不知道是与谁商量出来的东西实在连勉强都算不上。
她提出来的,居然是刘吕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