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媭的话提醒了吕隐娘,她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蓬头垢面地随手抓起头上的一根簪子,就要往陈平身上戳。
陈平一个吃痛,一脚踢翻了吕隐娘,再把她的手反剪在背后,扇了她几个大耳刮子,说道,
“呸!什么样的人也敢称凤凰?到现在为止,配得上我大汉王朝皇后的只有两位,一个是高祖皇帝的发妻,一个是现在的皇太后,你算是哪门子阿猫阿狗,连个宫里正经的官身都没有,也敢跑到皇宫里撒野?”
陈平的这话倒是提醒了吕媭,若严格论说起来,吕隐娘连进宫该走的过场一个都没有走,也就是说,如果陈平被逼急了非得要较真硬说她是刺客,一刀把她劈了,她也是白死。
吕媭这时服了软,好话说尽,
“左相,不是,她好歹是我侄儿吕䘵的孩子,就算是她有一万个不是,她也是从太皇太后娘家出来的人,看在太皇太后的面上,你也得放她一马不是?”
一开始吕媭梗着脖子跟陈平硬杠时,还有那么几个内侍围过来想要帮吕隐一把,好卖个人情作他朝之用。可是一听到吕媭都认了怂,先就各自散开了去。
陈平心里叹息道,“樊哙何其聪明的人,怎么有一个如此不开窍脾气还大的女人?她害死她自己,也害死很多人了。”
他嘴里却说道,“你说得刚刚好,我正要找太皇太后为我做主呢。她老人家让我来永巷探望一翻,这倒好,遇到一个不明身份的小娘对我动手动脚的。
好歹我也是她和先帝亲封的相国,又不是花楼里跑堂的,国士无双,宁可杀,不可辱,怎能受这番折辱?
我倒是想问问卫尉大人,这样的浪货是怎么进了宫的?”
陈平这话说得很毒。差不多给吕隐娘定了个性,哪怕是吕雉一怒之下摘了陈平的脑袋,以后吕隐娘的德行也会在宫中为大家所不齿,想要树立威信就难了,吕雉之后,她的后位也会一直风雨飘摇的。
吕隐娘毕竟是大家出身,即使受了陈平的一通责难,现在脑子还转得动,当然知道其中的厉害,一时间竟然闭了嘴,乖乖地配合着陈平往吕雉宫中走去。
吕隐娘在长信宫公主殿住过相当长的时间,因着平时看不起身份比她低的宫人内侍,又诛杀了正在分娩的母子二人,宫人对她熟悉之余,更多的敬而远之。
当看到她这副狼狈模样时,大多数心里都觉着痛快,不肯把事情风传到吕雉耳朵里。
等到陈平拽着吕隐娘到了吕雉跟前时,审食其正在与她商议着某些个事情,一看到此种情形,着实吓了一大跳。
只是吕雉倒还清醒,陈平心里清楚,没等上首那两人反应过来,先抢在众人之前开了口,
“臣启太皇太后,臣请太皇太后给臣做主。臣手上这个小娘皮,二话不说,跑到永巷处,把废帝衣服扒个精光,还对臣动手动脚的。
臣是你和高祖皇帝还有先帝任命的人,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可以责罚可以诛杀。但是,臣之为臣以来,从来都不是以色事人,不应受此等羞辱。
臣请太皇太后做主!”
陈平一边说一边把吕隐掼到了吕雉跟前,一边还老泪纵横。
听到这,吕隐也是呆了,她一头扑到吕雉跟前,想要分辩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吕雉没有理她,倒是审食其差了两个宫人扶她到后头梳洗去了。
吕媭却还清醒,想要跟陈平论出个一二三来,还没等她开了口,吕雉的脸黑得拧得出水来,问吕媭,
“你们吃饱了撑的,没事跪到永巷那干啥去?那里只有个男人,余下的好多都是犯过事的宫人。长乐宫未央宫这么大,都不够你们蹦跶的?”
吕媭的脸气得通红,只得闭了嘴。
吕雉不想跟陈平过多地谈论吕隐的事,差了两个女官把眼中含泪的吕媭送出了宫,然后问陈平道,
“废帝现在咋样,可有怨言?”
陈平这才对吕雉施了臣下该有的礼,然后说道,
“他对局势一直洞若观火,从韦先生进宫见先帝之时,他好像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他还很羡慕韦先生的营生呢。
臣看着他跟前的宫人好像很是慢待于他,而且臣也受了牵连。”
吕雉恼怒地看了陈平两眼,说道,
“在那地界的宫人,没心没魂的,好又好得到哪去?一个当皇帝的人,没半点城府,整天都把恩怨挂在嘴上,这么不稳重的人,能成啥事?
还一心想要我放权,就他这样,能撑起大汉的江山吗?”
陈平原先本想劝说吕雉对她的子孙好一点的,没想到她竟然只字不提那天刘恭说她诛杀亲母的事,就只得先揭过不提。
不过,陈平把一件事为紧要的事拿到了台面上,
“太皇太后,臣有一件事很担心。宫宴时废帝还神清气爽的,如果他莫名死在了永巷那,对您和吕氏一门的伤害会达到何种程度?
而且新帝也是刘家人,打骨子里,他对刘家的仰仗比对吕家还深,以后吕家会面临怎样的未来?”
听到这,吕雉恨恨地看着吕隐娘离去的方向,斥道,
“没用的东西,学了那么多,就是没学会怎么长智慧,专门挑瓜田李下的事干,生怕麻烦少了似的!”
然后,她对审食其吩咐道,
“你赶紧派中用的宫人去永巷,好生安抚废帝。要是有任何疏漏之处,哀家唯你是问!”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审食其办事向来以雷厉风行著称。可是,即使他如此地果决,就在吕雉和陈平紧锣密鼓地讨论朝野局势还有其他的一些事的当口,他还是带来了一个足以让整个朝野都震惊的消息,
“废帝,没了。”
吕雉被惊得坐在位置上僵了半天,然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到偏殿处找到吕隐娘,结结实实地给了她两巴掌,再闭上双眼,不再看她一眼,吩咐宫人道,
“传哀家的旨,这人,以后,无召不得入宫。否则以刺客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