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陈平的担心是多余的。
刘恒比想象中的要上道得多,他婉拒了朝廷的恩德,打出的是“要为大汉看好北大门”的旗号,还一口一个“为臣之本分”地打亲情牌。
可是刘盈和吕雉要封赏刘恒的话已经说出口了,此时无奈,叔孙通又给刘盈出了多赏几座城池给刘恒的主意。
刘恒这下学了个刘肥的乖,他把得来的城池都一个不落地献给了鲁元公主当汤沐邑,这下既没有驳了刘盈的面子,又在吕雉面前讨了巧,事情就圆圆满满地过去了。
陈平很为刘恒和他身边的那些个人折服,深感自己老了。甚至有时候他自己都在想,刘邦留给自己的那些个所谓的帝王心学还用转授给刘恒了吗?
不用教,他都在用行动诠释着刘邦当年被奉为圭臬的那些具东西。陈平不禁感慨着“江山辈有人才出,一代更比一代强”。
不过有一点让陈平放心了,那就是叔孙通即使看出了某些个苗头,他也看破不说破。
那人向来滑头,陈平曾经听同样是当年从秦宫廷出来的人说过。秦末时陈胜吴广起义已经如火如荼时,有人向秦二世反映了当时的情况,秦二世还在那偏听偏信赵高的“函谷关以东不值一提”的鬼话。
结果问到叔孙通时,他看清了现实,就把赵高诳秦二世的话“发扬光大”了一通,说东边的是一堆蟊贼,不足为虑。
结果秦二世大把的财宝赏赐下来之后,察觉到事情不妙的他就赶紧出了函谷关往东逃窜。
叔孙通也算是在几任主子手底下干事的人,能让通彻人心的刘备对他赏识有加,这人除了有几分本事,还得极有眼力才行。
陈平可以预见得到,叔孙通实力善终的本事强过了刘邦身边的很多功臣。
宫女小红去了匈奴后,陈平所记挂的那些个匈奴间者的事还在紧锣密鼓地暗中进行着。陈平从曹参那听说被连带出来的人越来越多,还经常是意料之外。
自从小红离开了故赵王府之后,陈平又碰见过几次鱼林匠,他比以前黑瘦了些,也寡言了许多。
有一次,他笑着告诉陈平他的阿母在老家已经为他寻得了一门亲事,对方家虽然没落,也算是故六国贵族之后。
陈平有些惊愕,因为鱼木匠人还在长安,他一生的婚事就这么被他父母给定下了。
鱼木匠无奈地笑着对陈平说道,
“我阿母让族中一个六七的男孩抱着一只雄鸡,是那雄鸡代表我成的亲。
我本想多等她几年的,无奈形势比人强。大汉朝的户籍让我没法离开家,而且我离开家族也极难独自存活,更别谈为自己的爱人谋一个未来。
如果小红不离开赵王府的话该多好!”
鱼木匠识字,当知道故赵王府现大已经是东海王府了。他还在那不顾驺摇的感受在那一个劲地称之为“赵王府”,陈平估计得到,小红的事对他的打击挺大,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遇到小红与小红相知相守的那段时间里。
作为男人,陈平知道他心中的苦,只是一个劲地伤感道,
“到我这个年龄,拼到最后才知道,什么爱啊情啊的,到头来都只是一场空,顶奢侈的。唯一能抓住的只有家人和亲情。
好好地惜取眼前的一切吧。”
陈平的脸上是苦笑,鱼木匠的笑更勉强。
当陈平看到他落寞的背影时,大概能想象得到他好友先去,恋人远走他乡的悲凉。
陈平突然叫住了鱼木匠,问了一句,
“如果有得选,在小红和你先前的那些同伴之间只能选一方,你会选谁?”
鱼木匠前行的脚步止住了,他定定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没说一句话,然后又往前走去。
陈平懂了。
而且陈平还确定一件事,随着大汉朝对匈奴间者情况掌握得愈发地多,大汉与匈奴的关系也势必会更加地剑拔弩张。
这样的事没法避免。大汉现在只是在隐忍而已。
驺摇离开长安前,找到陈平,告诉他,自己封国内还好一些,其他人的封地,情况挺严重的,他要陈平多注意一下曲逆那头,毕竟那离匈奴更近一些。
陈平笑着调侃道,“我只是一个收租人,没你那么多责任的。
还有,东海国缺人吗?送你百姓咋样?特别能吃苦耐劳的那种,要不要?”
驺摇愣住了。
这时陈平却只留给他一段悬念。
曹参私底下找陈平提到过,那群匈奴间者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现在只等着小红的父母到大汉境风安顿下来,然后朝廷就要采取行动了。
陈平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不等小红回来吗?”
曹参反问他,“当年你和高祖皇帝从白登往回赶时你们等你夫人了吗?作为一个间者,连这点应变的能力都没有,你信吗?”
陈平终于等到了不久后的那一天。
长安城因为一群特殊的筑城人而再次地更加热闹了起来。
因为这群人和以前的那些个百姓不一样,他们没有自由,脸上都黥着字——大汉朝廷已经判了他们的罪。
虽然他们的吃食和以前的灾民一个样,可是再没有多余的安置费用给他们。
这群人就是被朝廷挖出来的间者。
足足有两万多人!乌泱乌泱的一片。
基于立场,朝廷对他们没有更多的安抚的优待。
陈平看着城墙处,问曹参,
“这中暗中的最是防不胜防,朝廷真的把这些个毒疮都拔除干净了吗?”
曹参却笑着答道,“可以肯定的是,最锋锐的部分已经全在里边了。
要让他们动起来,得先破他们的心防。
我不得不惊叹藏在宫中的那部分隐得太好了,连小红都说不出她以外的第二个人来。这也是在大汉朝内最危险的一部分人。
他们藏得越久,对我大汉的伤害也越大。
这次陛下派少府到代地去,就是在防止他那护犊子的毛病泛滥。
只是如果这次城墙的活计完了,要怎么做才能更加地逼迫那些个隐藏的间者现身,这绝对是个大难题。”
陈平问了句,“这些个间者的水性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