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松了一口气,正在上前阻止东海王府管事自杀时,只见那人极利索地从左靴处摸出一把匕首,那匕首伴着沁入骨髓的寒光,向陈平处闪电一样地刺来。
陈平向下看时,一眼就瞧见了地上的软剑,一脚捞起软剑,在匕首离他的心脏不到半尺时,用软剑缠住了匕首,一发力,那匕首就被软剑掷到了不知名处。
那管事见一计不成,就挥起掌刀,朝陈平颈部的大动脉处狠狠地砍去。陈平就势用软剑裹住了他的手腕,只见双一只又白又嫩又柔软的手和着半截子手腕,齐齐地飞到了半空中,带起了一抹热呼呼的腥腥的鲜血。
这时陈府管家也赶到了,和着几个护院把东海王府管事给制住了。
陈平的眼睛朝四周围细细地看了一圈,却没有瞧见任何关于那个救了他命的石子的来处,心中暗暗地感激朝廷对自己的爱惜。
陈平还没有对东海王府管事采取任何行动时,只听那人用极其怨毒的眼神冷冷地瞪着陈平,怒骂道,
“没脸没皮的老贼,你可知道那是什么?那可是两万条人命!你会遭报应的!”
陈平没有理他,只极冷静地对陈府管家吩咐道,
“押下去,给他止血治伤。那只手,先不管它。匕首等宫里人去拔。
别让他自杀了。”
东海王府管事并不领情,还在那怒骂道,
“姓陈的。你要杀我儿,我诅咒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对方的话戳中了陈平的痛点,陈平铁青着脸,微笑如春日朝阳,
“可我偏偏比你活得久,我要看着你生不如死,我的子子孙孙还要一寸一寸地丈量着你和你儿坟上的草有多高!”
管事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加地白了,雄浑的骂声也变成了怒号,
“你会遭天谴的!天不曾瞎了眼!”
陈平怒极,反而冷静了下来,这人来刺杀自己时,已经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此时定然是一心求速死,正在激自己生气,好遂了他的愿。
一想到这,陈平平静了下来,冷冷地看着东海王府管事,就像看着街头艺人的表演一般。
“他是个不合格的间者,甚至,还很拙劣。”张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陈平的身侧。
陈平看了她一眼,问道,
“他身上的匕首是不是你掷出来的?”
张丽很肯定地否认,“不是。我的力道和准头都远远地不如这位。刚才我跳到屋顶看了一圈,也没发现那人。
不过我觉得朝廷对你真的是好。”
陈平府中的事很快地就传到了朝中,朝中官员遇刺,刘盈震怒。
陈平却平静地说道,“最近筑城的那些个徒吏的出处本就尴尬,他们打小受的是死士才享有的特训,最是一群把脑袋提在手上玩的人。
他们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难堪的活着。
这群人本就是祸患,在长安聚着,不是个长久之计,臣请陛下和皇太后娘娘三思,早日找几位合适的人带兵押着他们去往东边,和东海王会和。”
“今天那刺客是东海王府的人,按朝廷的规矩,是不是东海王该承担最大的责任?”
陈平循声看去,原来樊哙已经回了朝堂,虽然他的脸色比先前好了很多,但也时时有掩不住的疲惫与虚弱。
闽中对大汉有特殊的意义,别说驺摇与这事无关,就是不小心牵扯到了,朝廷也应该帮他摘干净才对。
陈平不知道樊哙今天为何撑着病体上朝,更不知道他为何要说这么无脑可怕的话,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陈平冒着开罪樊哙的危险,忙制止道,
“东海王府管事原先是赵王府管事,本就是朝廷安排给东海王的。
最关键的一点,东海王常年都不在长安城,节制不住这居心叵测之人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舞阳侯不用太过紧张的。”
陈平的眼神从近前几个人的身上扫过,他看着还有人要说什么,忙对着上首揖手行礼,开口堵着众人的嘴,
“臣启陛下,臣认为今早臣家里的混乱,全是由于交接不够迅疾造成的。
臣请陛下允准朝廷派得力之人尽快协同东海王把他们押到东海去,以避免夜长梦多。”
刘盈好像还要说些什么时,他身后的吕雉却极少见地开了口,厉声道,
“准!”
陈平还向朝廷提了第二个请求,探望东海王府管事,刘盈也同意了。
陈平再见到管事时,他的情形比早上行刺时好了很多,脸色在惨白中还带着微黄,见到陈平时,却没有早上的戾气与怨毒。
陈平轻轻地在他的身侧坐了下来,眼神有些迷离空洞,
“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地上了贼船,然后再搭上了自己家小的,但是人爱自己父母子女的心是没有差别的。
我能体会到你此时绝望的心情。”
东海王府管事没有看陈平一眼,
“我还轮不到你来同情。我出身高贵,那种高度,即使是你穷极一生也达不到。
那就是血脉。高贵的,永远都是来自于骨髓里,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不是谁想学就学得会的。”
跟前人的话让陈平很是吃惊,即使如此,这年龄,这长相,任陈平想破了天也想不出身侧这人的出处,只得听他自说自话下去。
但那人的嘴巴却没饶了陈平,
“我见过你夫人,是在冒顿那杂毛处见到的。她当过他的阏氏。
呵,阏氏,听着很高贵,是吧?”
白登之围时陈平就已经从张丽处得知了匈奴单于身边的女人的情况。现在陈平还保持着冷静,尤其是他知道眼前人只想让他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和判断,所以他一直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听着跟前这人说着什么。
那人见目的没达到,就使出了更厉害的招,
“姓陈的,你知道匈奴单于身边的阏氏是什么吗?
他所有的女人都被人称为阏氏。
你做男人做得够失败的。自家护不住自己的女人,自家的女人都跑去当别的男人的小妾了。
听说你们汉人的小娘都说‘宁为小家妻,不作大家妾’。可你女人竟然只愿意做别人的妾,也不愿做你的妻,你这男人当得真可悲。
我同情你!”
陈平不为所动,
“你我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的,还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吗?说点实在的吧。
你今天之所以会来刺杀我,不就是因为你的孩子吗?
也许,我能救他,还能给你们安稳的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