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旱灾比预计的轻了许多,刘盈和朝廷经受的压力也小了许多,最后百姓领到的财物也比期望中的多。
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朝廷高兴,刘盈更是高兴,因着这批修筑长安城的百姓都是长安城周边的,刘盈还给每户赐爵一级。
汉初的历法因袭了秦朝的旧制,每年九月的最后一天为除夕,十月就进了新年。
最让一帮功臣堵心的莫过于刘盈下令规定平民可以买爵位。
这本不是什么稀罕事,早在好几年前,刘盈几次下令减轻赋税,可朝廷的支出却不见减轻,朝中能收到的赋税很是稀薄,那时朝廷就开始默许一些比较偏远贫困的地方买卖较低等的爵位。
现在朝廷一下子下了这样的令,以前那些因位爵位尊贵起来的人感觉地位受到了威胁,一时间对朝廷的此举议论纷纷。
陈平也因此承受了别样的压力,王陵甚至还找到了陈平发牢骚道,
“这都什么事呀?本来我朝就把那些个商人的地位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你看看前朝,那些个商人能骑马能住大房子能穿丝制的衣服,亲属能做官不?
现在这些商人什么都可以享受。最不可思议的还是我们陛下,他还把爵位敞开了卖。
他也不想想,这些个得了爵位的人,大多数是追随高祖皇帝南征北战还活着的人得的。都是实打实地用命换来的富贵。
可这些商人,啥都不用做,只要有钱,直接就可以买爵位了。
什么人都可以尊贵,那我大汉的尊严何在?”
陈平心里虽和王陵一样不好受,但是他知道,刘盈这样做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他也有自己的难处,便宽慰道,
“右相息怒,当初高祖皇帝把这上上下下的爵位分了二十等。不用我说,你都知道当初受爵的人占了总人口的多少吧?
其实陛下放开的这些个爵位,都是最低的那三四级的。这几等,都没有相应的食邑,不过是虚衔而已。
这些年,你我眼中看到的那些个顶着个虚名不事生产坐吃山空的还少吗?这部分人,空有名头,过得却连一般的百姓都不如。
陛下的这项政令,对你我的影响又能有多大呢?
再说了,只要陛下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我们这些做臣子辅佐陛下的都是责无旁贷的,我们是不是该先问责一下我们自己?”
王陵被陈平怼得无话可说,但心里还是不平不伏的,气咻咻地离开了。
陈平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朝中大员及其家属,多是有爵位之人,要平息大家心中的不满以保证大汉朝廷好好地运转下去,还得费一番功夫。
陈平正要着手处理公务时,王陵却擎着一方加急的驿报急火火地走了进来。
王陵一向注重仪容,这是陈平以往都没有看到过的景象。
陈平先是被惊了一跳,还没等到他询问时,王陵就说道,
“陈平,出事了。估计陛下和皇太后都要难以安眠了。”
陈平神色凝重,展开一看,只见上首内容便是“冬十年辛丑,齐王肥薨”几个字。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刘肥当初劝刘章娶妻时说的那些话。
那人本就耿介,但好歹也是吕雉一手养大的,跟刘盈的感情最是深厚,后来还那么委屈地当了自己亲妹子的儿子,就这,吕雉就因为几句话就不放过他,这心眼也太小了。
陈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问王陵,
“我这头要几刀才能落地?”
问得脾气暴起的王陵都懵在了原地。
一股无名业火在陈平的心中腾起,烤得他即使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妥,还是要找吕雉去理论个明白。
只是因为朝中事务还得有人主持,王陵是刘邦指定的不二人选,陈平没拉上他,独自拿着驿报风风火火地见了吕雉。
吕雉正在跟刘盈商议国是,她没有过多地注意陈平的无礼行止,还笑着问陈平,
“曲逆侯,哀家正在和陛下商量呢。
这些年,我大汉的人口增长的数量不尽如人意。还有好些女子对男子挑剔得很,临老时还是女阁老一个。
前段时间梨夫人嫁女的事让哀家想到了一事,如果我大汉把小娘的婚龄都提早几年,那这几年期间,就拿每个成了婚的小娘多生两三个孩子为例,这些年不知又会让我大汉人口增加几何?”
吕雉的话让陈平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刘邦时,他说沛县那一带有些童养媳,抱着个孩子羞得不得了,还躲着人走。
没想到吕雉又要把这事变成了现实。陈平一时之间被这大汉的做法惊得合不拢嘴,可是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人口增长问题。
只得眼巴巴地看着,甚至都有点忘了自己来找吕雉的初衷了。
刘盈笑看着陈平手上的竹简,问道,“左相这是有要事?”
陈平这才回过神来,把驿报递了上去,结结巴巴地说道,
“齐王薨了。”
刘盈神色黯然,吕雉却很平静,说道,
“这些年来,眼瞅着老一辈的人一个个地先去。没想到最后小一辈的人中,最先走的竟然是他。
这孩子,姓曹的直接把他撂给了我,还是我亲手把他养育大的。养活他可真不容易。
他不似陛下那般地文静,整天介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一样。
偌大一个皇宫,哀家有太多的事要打理,他实在让哀家好一通地操心。那次陛下征讨英布得胜还朝后,还说是哀家把他养育得这么好的,要记哀家一功呢。
你是不知道,这孩子,从小就话说得比脑子转得快,老是在宫里得罪人。一般的宫里人都不跟他计较,可是戚姬那个贱种,变着法儿地想找陛下的麻烦,找不着,她又盯上了齐王。哀家没少为他挨骂。
哀家只生养了鲁元和陛下两个,陛下没有多余的兄弟可以依傍,哀家还指望他能和陛下余生能相互扶持呢?
谁知道天不从人愿,他竟然这样地无福!”
当听到吕雉说这番话的时候,陈平才知道,她是很清楚刘肥对于刘盈的意义跟其他刘姓王侯不一样的,心里的疑问才落了地。
刘肥的薨逝,对于大汉朝局的影响,比陈平预估的还要深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