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老爹吉利哥9
当官的过得有滋有味,为民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爹见那帮兔崽子这么愚弄老百姓,很是生气。于是运用人民赋予他的权力,举报这些人贪赃枉法,酷虐百姓,把前任留给他的长吏免得七七八八,十不留二。于是大官小官都吓着了,丢掉纱帽保命,奸人歹徒见势不妙,一溜烟地逃往他郡。
我爹看到他对地方官场的战役取得阶段性的胜利,比较满意。带一帮新提拔的大小官吏到处巡视,调研他所管辖的各县有多少祠屋,是些什么性质的祠屋。
一经调研才知道,原来当初城阳景王刘章有功于汉,故在他的封国给他立祠。有祠在那里,就有财源,可以收受四时香火。青州诸郡转相仿效,到济南仿效得更利害。因为当初济南人烟辐集,经济繁荣,弄这些见效快,收益高。到我爹上任这时已是密密麻麻,遍布大街小巷,达600座之多。那些做生意的贾人,或是那些用钱买的假二千石官员,穿得花花绿绿,吹箫弄笛,弄出各种派头引导消费趋势。于是有钱的更富,没钱的更穷。
情况摸清楚了,然后采取有力措施。首先贴公告,告诫官吏百姓不得祠祀。然后派出城管官员提着红油漆桶,拿着盘点清查表,按图索屋,见一座祠堂就在墙上写一个大大的“拆”字。写完之后就发外包,请一帮专业拆房队去拆。
今天拆三座,明天拆五座,视工程难易程度和安排进度稳步推进。
那帮贾人和假二千石着急了。把他们赚钱的门路给堵死了,这还了得。这是我们的传统行业,几十年上百年来我们都是以此谋生,现在新来一个尖嘴猴腮的济南相,打击我们的传统特色行业,让我们活不下去。怎么办?
密报给京城的大佬,大佬也是抓耳搔头,想不出办法。
眼看着那祠堂拆一座少一座,越来越少,想不出什么计策来对付。
我爹每天看着拆屋进度,没有一丝延误,很满意。想着等拆完之后,怎么劝人农桑,教人读书。都规划好了。
忽一日,一个前任留下来的官吏拿来一份请示给我爹批。那个官吏虽是前任做过的,但是因为他人不算太坏,又比较熟悉业务,这样的人也要留几个,以免新官上任开展工作时两眼抓瞎,什么都不清楚,所以我爹仍要他留任。这个人报告说,他后面又仔细复查了一下,发现济南除了给城阳景王刘章立祠庙的外,还有给其他人立的祠,都没在拆除之列。这个人慈眉善目,神态谦和,深得一般百姓的爱戴。问要不要一并拆掉。
我爹正待仔细询问,那官吏指指请示,说都已写在上面了。彼时已是晚上,油灯昏黄,我爹又喝了点酒,捏着下属呈上来的请示,就着昏黄的灯光一行接一行地翻阅。油灯烧出来的烟熏到我爹,我爹用手揉揉眼睛,继续看下去。前面写的字都还能看清,看到后面,写着“现有十来座祠庙里,立着一位眉毛很长,骨相清奇,与众不同的老者塑像,百姓名之曰**庙。”
我爹问那是什么字,怎么我看不清。
那官吏忙请罪,说这请示是别的官吏所写,他也不太清楚里面的内容。至于这两个字,为什么模糊不清,可能是因为下官走得很急,弄出了一身臭汗,滴了一滴在请示上,不少心弄花了字。
不过听那写请示的官吏说,这个什么人的庙,在一般老百姓那里很受欢迎。一年四季都收受香火。也很费老百姓的钱。
我爹一听又乱花老百姓的钱,就来火了。说不管怎么样,乱花百姓的钱就不对。
那官吏又说:听说那塑像慈眉善目,眉毛长,头很大,大家很信服他。
我爹自言自语:眉毛很长,头又很大,感觉有点面熟。
那官吏说:哦,是长官您熟人的。既然这样,那还是不拆吧。免得面子上过不去。
我爹一听,什么话!熟人的就不拆吗?熟人作案,更应秉公执法,这样才有威慑力。
那官吏就用鼓动性语气请示我爹:那真的拆吗?
拆,当然拆!拿笔来!
那官吏出人意料地立马掏出笔来,掏笔速度之快,让人觉得是早有预谋。但我爹没在意这个。接过笔,写了批示:比照前文,照拆不误。从胸口里掏出公章,盖将上去,交给那下属。
那600座祠堂拆除干净,奸邪鬼神去绝,淫祀遂绝,无人敢乱动。郡县界内风清气正,污七八糟的事没了。老百姓安居乐业,一派太平。
我爹正思后面签发的那请示怎么没有了动静,却传来京城的一纸公文,上面写着有人举报我爹欺天瞒地,欺师灭祖,居然指示下属要拆至圣先师孔子庙。
我爹接到那举报公文,正文先不看,首先着急翻看附在后面他写有批示的拆除请示。那请示上面的孔子庙的孔子两字,虽然仍比其他字迹模糊,但是已是清晰可见,一目了然了。我爹心中一惊,知道中了奸人的诡计,正想叫那送请示的下属过来问话,猛然想起他最近以家中有事辞工回家了。
没办法,只怪自己当时麻痹大意,一路高歌猛进,得意忘形,忘了政治斗争的复杂性。被人下套了。
我爹又发挥他的写作特长,写了一封情辞恳切的检讨,主动请辞济南相。想回到京师仍然做回他的老本行,做宫禁保卫。
可外戚宦官怎敢让他又回来捣蛋,坚决不同意他回来,也不让他回济南任济南相。想做的不让他做,不想做的偏偏要他去做。朝廷念曹家功劳大,不想拂逆我爹的意,可那些家伙弄些萝卜刻了些假公章,假借朝廷的命令,把他调去做东郡太守。我爹知道是这帮人搞的鬼,但又不好捅破。于是请病假,不去就职。
好久没回老家了,借这机会,回到谯县家里。
这时我爹已经三十二岁了。
在外闯荡了十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