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日常除了读书,就是前往田垄,查看田地情况,蝗灾过后,大旱紧随其后,作物绝收已经不可避免,但只要加以灌溉,还是可以获得丰收。
但眼下由于旱情,之前用于灌溉的沟渠,已然见底,露出干裂的黄土,不见一丝水迹,就是旁边连接涞水的河沟,也基本干涸了。
故挑水种地,成为不少亭里常见的选择,这也是无奈之举,旁边近在咫尺的涿水,上承涞水,流经涿县等诸县,十数万口人丁,算是周边的母亲河,只是眼下涿水,虽未干涸,但与之连接的涞水,水量消退,难以保证周边郡县用水。
只见田垄上,数十田奴或挑水,或以畜力运水,从田垄到涞水,距离一二里路,来回便要一二刻钟的功夫,周边亭里也大多如此,刘家百亩田地,消耗的水量极大,挑水种地显然无法满足,于是虎叔组织数个青壮,准备掘井引水灌溉。
时下掘井,都会先看湿润程度,根据泥土辨别方位,然后进行打井,至半深处,开始使用辘轳运土,时间用量倒是少了许多。
以地下水灌溉,的确是一个好办法,除了灌溉,还有周边吃水,虽然周边河沟较多,但平时人畜吃喝都在这里,水质相比之前,大有变化,整个河沟看起来水质浑浊,如果在吃水,就有问题了。
过了半刻,井已经开挖,挖的人从开始二三人,变成眼下的五六个人,二人运土,二人在井下挖掘,二人在井边操作辘轳。
如何能够将水快速送达渠内,这样就可以节省人力,那些丁壮也不需要把大把气力浪费在取水之上。
刘备知道眼下工具仅有桔槔、辘轳等,刘备曾在雒阳南郊见过一种特别的器械,听闻是常侍毕岚所制,名曰翻车,主要是用来引水洒道,以往洒道基本都是民众自己取水,十分费时费力。
除了翻车,还有一种名曰渴乌的取水器械,即便隔山,也能方便取水。
后来他听闻,这种器械是以大竹筩去节,雄雌相接,以麻漆封裹,就水置筒,入水五尺。即於筩尾取松桦乾草,当筩放火,火气潜通水所,即应而上。
而翻车,刘备当时只是深感惊奇,并没有太多印象,直到诸葛亮改进翻车后,刘备才知道这种器械妙处,即使是幼童也可轻松用力,对于以往使用桔槔取水的民众来说,简直是神奇。
民众都称之为孔明水车,除了水车,还有一种独轮车,仅一人就可推行,而且所载之物约是车的十倍所重。
而刘备这才知道这种水车,其是用龙骨叶板用作链条,卧于矩形长槽中,车身斜置河塘边。下链轮和车身一部没入水中。驱动链轮,叶板沿槽刮水上升。至长槽上端将水送出。如此连续,方便简单,也可连续使用,即用灌溉,亦可排涝。
只是这种水车,他光知道如何使用,也仅记得水车大概形状,而制作之法完全不知,刘备想着要不回转后,能否画出轮廓,然后与匠人谈论制作,刘家百余户僮客估计有百工人家,虎叔应该会知晓。
刘备在田垄上,看了一番,随后便来到,正在指挥诸人打井的刘虎身侧,他询问道:“家中是否有匠人?”
刘虎正在指挥掘井,听到旁边少君说话,他立刻停下,然后道:“匠人的话,我想想,我想起来了,好像有数个,石匠、木匠以及铁匠都有,还有一姓高,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制作,只是脾气不太好。公子有何事?”
刘备道:“就想询问下一些事情。”
刘虎说道:“老高成天待在屋子里折腾。也不知干嘛。我让人带少君过去,这边实在有些走不开。”
“多谢虎叔了。”随后刘备便在一僮客带领前往,路上小道弯绕,周边屋舍连绵,大多数二三进院落,人畜杂居,不时还有孩童嬉闹之声,几个正在言说的媪妇,见到刘备后,连忙退开,虽然主家善良,不会与他们这僮客仆妇见怪,但终是身份有别,不好当面如此。
刘备见她们退开,摇了摇头,他根本不会在意,他不会因是身份差异,而有所轻视,这也是他善下人的由来。
穿过诸多屋舍,来到一处院落旁,屋舍有些破旧,内里有些脏乱,屋内似乎有言语声,好像是一老者与一年轻女子在交谈什么。
“阿父,旁人都说汝脾气古怪,不懂世故,而且整日制作奇怪器械,惹的旁人议论,还不如打些农具,或家具之类。”
“打制农具家具,那是其他匠人活计,咱家祖上跟随刘氏的巧工,惯以奇巧之物而著称,虽刘家没落,但祖上手艺不能丢。”
就在二人争论不休,刘备慢慢走进院内,随后轻咳一声,父女听外面有人,便停止说话,随后年轻女子走了出来,一看原来是少君,女子喜道:“阿父,是少君来了。”
老者应声赶忙出来,见眼前之人虽是少年,但长相甚是奇特,耳朵很大,高高的脖颈,双臂直直垂下,身高约有六尺余,从长相来说,与他家珍藏的画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老夫连忙俯身下拜:“见过少君。”刘备连忙去扶:“高工快起,汝是长者,岂能让小子受礼。”老者站起来身来,
他家自百年前跟随刘家先祖自中山国千里迢迢来到涿郡,高氏先祖不仅善于打造,更擅奇巧之物打制,精巧不同寻常,追求的是奇特、少有的物件。虽然时下多以实用,对于奇淫技巧颇不在意。如今刘备到来,却让他看到了机会,凭着多年的经验,他看出刘备此来定然有求于他。
高工说道:“少君是否有事前来。”刘备拜道:“近来大旱来袭,引水灌溉虽是大事,然挑水种地,颇费劳力,我想到了一种引水器械,听闻高工善奇巧,故备前来叨扰。”
高工听闻是打造一种引水器械,顿时来了兴趣,刘备连忙将原理讲来,同时又在蔡侯纸上用笔画出图形,高工大善,便对刘备说道:“这种器械太妙了,少君请融我二三日,到时你过来时,定然能看到样品。”
“好,多谢高工了。”刘备大喜,随后又说道:“我来时听到汝父女正在争论,可是为生计烦忧,我家虽是败落,但终究有些家私,如有困难,尽管提来,高工帮我大忙,以后估计还少不了麻烦高工?”
高工脸色有些迟疑,倒是他家女儿很是大方道:“我父只关注这奇淫技巧,不肯与其他百工一样,做其他活计,家中自是衣食无着,就是这屋舍也多年未修缮,惹来周边邻里碎语,于是我就与我父争论起来。”
“原来如此,其实奇淫技巧并非坏事,有时也可帮助他人,但有些东西打造出来,对达官显贵或许有用,但对寻常庶民无用。百般精巧,不如一件实用,要他何用。”
听后,高工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少君之言让老朽恍然大悟。”随后刘备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