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康元年夏七月,夏日炎炎,天高云淡。
离父亲刘弘去世已经过去三月余,刘备开始承担起人子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守孝,古人言:百善孝为先,况且大汉极力推崇孝道,更是如此。
从永康元年,直到建宁二年,三年的时光中,发生太多事情。
永康元年,孝桓帝崩,太后窦氏遣太傅陈蕃迎立解渎亭侯刘宏为帝,其父乃河间孝王刘开之子刘苌,从亲缘关系来说,刘宏与孝桓帝亲缘最近,故而立为皇帝。
越明年,二次党锢之祸发生,窦武与陈蕃谋除阉党,不料被朱瑀知道,随即告知王甫、曹节,其二人抢先发起政变,窦武、陈蕃被杀,党人再度被禁。
皇帝刘宏封曹节、王甫等人为侯,宦官掌握政权,但对于皇权没有丝毫损害,宦官任何措施都是为了加强自己权利,以及皇帝权利,只是有时候,宦官也会为了权利,将天子之威践踏在地,但总体来说,贤良的宦官可以影响皇帝,不贤能的宦官也能影响皇帝,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皇帝刘宏不过总角,就算聪慧,但孩童心思占据大半,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很容易被带上邪路。
建宁元年,董氏被提为孝仁皇后,而窦太后则迁往南宫云台软禁。
建宁二年春,守完父丧后,刘备年已七岁,正式进入了启蒙阶段,与其他同龄孩童一起学于族学,成为童生,接受儒学启蒙。刘氏族学规模不大,但作为族学,却有私学之名,更况且元毅公为人刚毅宽和,颇通六经,成为族学祭酒后,大力发展刘氏族学,风气日甚,一时之间在幽州家喻户晓。
而教授并非是大翁教授了,而是由新来的教喻孙谨进行教授,孙师年三十余,曾受教于祖父门下,后拜于博陵崔氏,刚返乡便被大翁延请为刘氏族学教授。孙师虽年轻,但教授方法明显更有自己的条理性,其对于经义钻研较深,最擅长的莫过于春秋,当代春秋又分为左氏、公羊、谷梁三传,被称为春秋三传。
自先汉以来,春秋三传便争论不休。孝武时,公羊派的胡毋生与董仲舒受到重用,其学说也得到官方推崇,十分盛行。孝元帝时,皇帝重用博士夏侯胜,推崇谷梁派,而王莽掌政时,公羊派的刘歆因为参与王莽篡位,导致公羊派沦落,但势大难扶,光武中兴后,官方都有推崇左氏,于是学左氏者甚众,而孙师就是专注左氏。
刘备经过前期大翁传教,识字颇多,越有一两百余,同龄诸多稚童也是如此。孙谨担任教渝后,发现这些童生底子都很不错,识字颇多,而且在识字还是习字上,都相当认真。想到此,孙谨便道:“刚才一一考问了诸位识字,可谓相当不错,这节书写课就先略过,接下来我们就要正式进入学习经义的状态,经义相比于识字习字,不仅需要熟读,还需理解意思,当然各位虽底子不错,但对于经义都比较浅薄,故而今后依旧以识字习字为主,经义为辅,待各位字书辨通,我们再深入经义。”
“我们先读孝经,孝经为启蒙所作,皇汉素以孝为先,为臣为子首当以孝,在朝以孝天子,在堂以孝父母,如果为子者,不孝父母,日后在朝廷何以忠于天子,诸位弟子当谨记。”
“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孙师在上首说着,刘备则在下首神游四海八荒,心想:“接下来还有论语,诗经等儒家著作,到尚书起码要到自己加冠。
想着想着,刘备便深觉有些乏味,但不能不听,前世虽然与游侠过从甚密,但因自身文才缺乏,常被人指为老兵痞、莽夫等,益德倒是文才最为丰富,擅书法、仕女画,而自己写一篇文,也要抓耳挠腮。
想到这里,刘备便坐直身子,跟随众人诵读起来,他越发努力起来。他想到起那棵葱绿茂盛的大桑树下,正在吹牛的幼童口中的“吾当乘此羽葆盖车”。
他自黄巾时从军四十载,到底是为那张华而不实的位子,还是那些饱受战乱、欺压的乡民?益德,好士而轻慢士卒,最终惨遭士卒所杀,云长轻士人而重走卒,反而被那些士人背叛至死,自己重民爱卒,但自己的下属,有出身士大夫,有出身寒门,更有乡伍之徒。
早年跟随自己的大半乡闾,最终魂飞他乡,再无归乡,就是成为皇帝的自己也是如此,最终葬在成都,距故乡千万里之遥,眼下又重活了一遍,难道还要重复前世?不,此生定要为那些百姓讨还公道,就算与世人为敌又如何?我之理想,便是要天下之民,耕者有其田,居者有片瓦安身之处,再无冻饿死之人,再不受豪强大户欺压,真正的做一个人。
想到此,刘备心中如同一团火焰在燃烧,诵读时,刘备格外用力,他要学尽天下之学,再以此学救济万民,即便不做皇帝,便做一为民之吏。
上座的孙师,继续讲解着简牍上的孝经,这只是启蒙第一步,而刘备,在诵读中,感受到了文字与语言的魅力,那文字仿佛变成一个个字人,在他的脑海久久不散。
不远处的外界景色,阳光明媚下,柳枝不断迸发着新的绿芽,这样的季节,更适合踏青,悠悠青山下,草绿碧水间。